程長生覺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寧。


    自從離開家,跟著師父闖蕩江湖,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不論是誰,有個他那樣的師父,都很難會心神不寧。


    但此刻他勒住馬韁看著遠方的城牆,就沒辦法定下神來。


    清河府就要到了。


    他沒有告訴方重自己要來這裏,因為他不想讓他擔心。


    因為這裏除了是孟築的老家之外,還是明月樓的一個分樓所在。


    明月在,人不歸。


    任誰聽到這句話都會覺得不吉利的。


    當然程長生並不在意這種事——隻要打得過,吉利不吉利有什麽關係?


    如今的江湖上,長生公子打不過的人已經不太多。而他打不過的那些人,多半是一把年紀已經很少現身江湖。


    而且打不過,他還可以跑,能追上他的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遇得上。


    但方重還是偶爾會擔心。因為半年之前明月樓盯上了程長生。程長生已經遇到過兩次刺殺。


    和春雨令主不一樣,明月樓是一個組織,是有分支有總舵的組織,雖然沒人知道明月樓總舵在哪裏。


    但明月樓的十二分樓是可以找到的,清河府就有一個。


    想要買到明月樓的殺手,那麽去十二分樓就可以了。


    找起來方便,所以這些年明月樓的生意越發壯大。會花力氣碰運氣地請春雨令主的人,已經在江湖上顯得老派。


    看起來,那個趙平雖然算來年紀也不很大,卻是一個老派的人。


    程長生抬頭看了看天,隻覺得陽光都有些諂媚,不然剛入春的清河府為什麽比蒼州城熱這麽多?


    他還不太想馬上進城,這麽巧就看到了路邊的茶棚。


    程長生牽著馬,走近茶棚。


    老板一看到這位風塵仆仆的客官,連忙來幫忙拴馬。


    “客官,喝口茶再走?前麵不遠就到啦!”


    不知怎的,他看到這位相貌平凡衣著普通的年輕人,卻有點兒緊張。


    程長生點了點頭,坐到桌前。


    茶棚前沒幾張桌子,都坐了人。


    一對趕路的父女,一個客商模樣的中年人,兩個一看就是江湖人的女孩子,還有三個高談闊論的書生。


    程長生淡淡掃了一眼,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實在太粗了。


    他啪的一聲把茶杯放下,很惱火地皺了皺眉。


    但茶粗不是老板的錯!這本就是個路邊茶棚,他還想要什麽瓊漿玉液?


    想喝好茶他為什麽不自己帶茶葉茶爐山泉水?或者忍到城裏去最大的茶樓裏喝個過癮?


    所以進了茶棚還要挑剔,這本就是他的錯。


    這真是令人煩躁又說不出口的事情。


    因為天餘山小師叔本就應該是個很有風度的人,所以他不能挑剔別人,隻應該挑剔自己。


    程長生更加煩躁,負氣似的仰麵幹了茶杯。


    他握杯的手還沒放下,神情就是一怔。


    這茶……


    他似乎有些搖晃,馬上就要趴在桌子上了。


    他卻突然手腕一翻,隻聽叮的一聲,一根細小的金針正好被茶杯擋住!


    可是他的腳下還有兩道刀光!一條毒蛇一樣的劍光直刺他的背心!


    這還不夠!竟然還有一張網當頭向他罩下!


    連那個畏縮又忙碌的茶棚老板,竟然也悄悄地向他扔了一把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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