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鳥還巢,萬籟俱寂。鄺家宅中無人出行,隻偶爾有幾聲貓叫。


    春夜的貓隻知時令,不知道人間風雨,已經開始鬧人了。


    庭院中燈火通明。


    鄺鍾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桌上那塊小小的木牌。


    夜越來越深了。


    嘩啦一聲輕響。


    祁玄餘光剛一掃到那一抹白影人就動了。


    他飛身躍上老榆樹高大粗疏的枝幹才看清,那一抹白影並不是人,而是一卷白綾滑落。


    這卷白綾不知何時被人卷起掛在樹上,此時突然展開了。


    祁玄抓過白綾,隱約看到上麵有字。


    賀天圖和魏啟也手持火把趕來,卻看到祁玄有些怔忪。


    “寫的什麽?”魏啟眼尖,一把抓過白綾細看。


    鄺鍾山!


    十八年前滅我一門,今日隻取你一人之命!


    趙平


    趙平是誰?


    賀天圖看向魏啟,魏啟怔了怔,忽然失聲道:“趙……五哥的兒子是不是叫趙平?”


    “胡說!大哥怎麽可能殺了五弟?”賀天圖怒道。


    這句話在暗夜裏清清楚楚,護衛們的目光都忍不住飄了過來。


    院中生變,鄺鍾山並沒有去看。護衛各有職責,他不能亂。


    即使聽到了賀天圖那句話,他也依然盯著那枚春雨令。


    春雨令現身,三日之內春雨令主至,取令殺人。這件事過去十五年發生了五十四次。這一次,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不要當第五十五個!


    隻要你來取令牌!他雙目泛紅,睚眥欲裂,視線勾勒著木牌上的春雨二字。以他幾十年走南闖北的見識,也看得出這兩個字筆畫遒勁瀟灑,倒是好字。不知道春雨令主找什麽人寫的,寫字人也該是個書法大家吧。


    可惜了這麽好的字,這麽好的畫……可惜了春雨,這麽溫柔的詞,溫溫柔柔的像個小姑娘的手,怎麽就成了滿懷殺機了呢?


    小姑娘的手……


    鄺鍾山的眼前有些模糊,不由得想起了新收那個侍妾,柔軟的,眼角含淚的樣子……


    鄺鍾山有些恍然,他眨了眨眼,眼前那塊木牌呢?怎麽不見了?


    他一低頭,卻看見了一把短劍的劍柄,還有一雙手。


    瑩白如玉,纖細修長。


    一看就是一個女孩子的手,隻是有些太骨感,顯得太有力度。


    這雙有力度的手,正反手拔出那柄短劍。


    從他的咽喉之中!


    鄺鍾山眼睛赫然睜得巨大,手臂抬起……


    卻沒有發出一聲聲響。


    短劍無聲拔出,血花四濺。那隻手輕輕一帶,鄺鍾山高大的身軀安靜倒下。


    “大哥!五哥他……”魏啟剛剛衝到門口,突然一句話被噎在口中,再也說不出來。


    “師父!”祁玄一聲驚唿,寧遠鏢局轟然亂了。


    清晨的蒼州城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雨,綿綿密密的雨絲鑽入泥土,榆樹柳樹那些幹巴巴的枝條忽然像被抹上了一層嫩綠,頃刻間就新鮮可愛起來。


    一個也像是初春的柳枝那樣清新可愛的白衣少年飛快地穿過雨幕跑進了客棧的大門。


    “小師叔!消息來了!”他急匆匆地衝到一張方桌前,落座便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


    “不用急,喝碗熱麵湯,省得淋了雨著涼。”被稱為小師叔的年輕男子笑嘻嘻地推過一大碗。


    “小師叔,真的,真的一到子時就死了!”少年卻還是急著說話,一揚手間就撞上了麵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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