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春天來得總是晚些,清晨的風依然帶著寒意,庭院裏的老榆樹也還沒開始吐綠。


    但是寧遠鏢局的總鏢頭鄺老爺子鄺鍾山卻從來不會嫌棄春來燕北的腳步太慢。


    反正他清早練功結束,幾個連忙迎上來的侍妾早已經穿上了輕薄的春衫,潔白的毛巾撫上他滴著汗的堅實脊背,女人臉上的春意藏也藏不住。


    一如既往的,侍妾們服侍著鄺老爺子更衣、早飯,然後送入書房。誰都知道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是鄺老爺子獨處的時光,誰都不能打擾。


    鶯鶯燕燕依依不舍,鄺老爺子笑著邁步進了四季如春的書房。


    侍妾們轉身欲走,一個時辰的悠然時光,誰都是珍惜的。


    咣當一聲巨響。


    侍妾們驚恐地迴眸,書房的門依舊緊閉。


    “師父怎麽了?”一個勁裝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侍妾們麵麵相覷,紛紛搖頭。


    “我去看看。”男子躊躇了一下,覺得這次應該不是恪守規矩的時候。


    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敲門,無人應答。


    “師父,是我,祁玄。”


    門內依舊無聲。


    祁玄咬了咬牙,推門而入。


    看到師父站在書桌前的背影,祁玄鬆了一口氣。


    “師父,剛剛我聽到動靜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他扶起倒地的屏風。


    這扇錯金銀虎噬鹿屏風是師父最鍾愛的啊,怎麽底座都撞斷了!


    鄺鍾山依舊不說話,唿吸卻越發粗重。


    祁玄小心地向師父走過去:“師父,您沒事吧?您在看什麽?”


    他已經走到鄺老爺子的身側,驚訝地發現師父的手按在書桌邊緣,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他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向桌上。


    “這是……啊!”祁玄呆若木雞,“春……春……”


    “春雨令。”目光終於聚焦的鄺老爺子緩緩開口。


    春雨令至,命絕三日。


    江湖上沒人不知道這句話。


    春雨令是十五年前突然現身江湖的。


    十五年,五十四人,死於春雨令現身三日之內。


    看起來這個數字並不驚人,但是這五十四個人的身份放在一起,卻足以讓整個江湖變色。


    名門正派的掌門、邪道梟首、毒門世家家主、公府侯爺……無一不是手掌一方勢力,或是武功卓絕,但是春雨令現,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天。


    十五年,這枚小小的令牌竟已讓整個江湖聞風喪膽。


    鄺鍾山靜靜地坐著,癡癡地看著麵前這枚莫名出現的,不起眼的木質令牌。


    一麵書“春雨”,一麵書“十三”,斜斜一片小小的竹葉上綴著兩滴露珠,盈盈欲滴。


    如果不是畫在這枚催命符上,這幾筆勾勒也是極精彩了。


    可惜。


    鄺鍾山緩緩抬起頭,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原來一整天都過去了啊。


    一天而已,鄺鍾山原本堅實如山的脊背竟已佝僂,原本如墨的鬢邊也有些灰白。


    他鄺鍾山隻是一個鏢頭,雖然是燕北十八家鏢局共舉的總鏢頭。


    所以,他就是第五十五個嗎?


    不甘心啊!不甘心。


    鄺鍾山猛然一拍桌子,厚重的寒地鬆木桌麵應聲開裂!


    “來人!傳燕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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