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三更已過,街上的人很少,陳落站在一堵牆外,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牆壁,沉默不語。


    整個岐山郡都陳落在乎的人不多,在今晚幾乎已經全部道別。


    為什麽說幾乎呢?


    自然是因為還有未曾道別的。


    比如這堵牆背後的那個人。


    一個木頭梯子搭在了牆頭上,然後陳落便聽見一陣小跑的聲音和有些急促的唿吸聲,一雙腳踩在梯子上往上爬著,動作很慢,每邁一步都需要隔一小段時間。


    即便看不見也可以感受得出攀爬之人心中的忐忑和些許的恐懼。


    今夜有雪,地麵很滑,梯子自然也很滑,但那人仍然在慢慢爬著,應該很努力。


    連唿吸的聲音都那麽美,可想而知爬梯子的那個女子一定也很美。


    這女孩兒自然是單靈兒,陳落沒有幫忙,自從那日自虛空消失出現,單靈兒就開始變了。


    很微妙,但陳落注意到了,因為在乎,便會關注。


    她不能修煉,自然不能活得長,匆匆幾十載,容顏會老,皮膚會老,動作會慢,頭發會變白。


    不能陪伴陳落很久,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單靈兒心裏柔弱,但很有韌性。


    她沒有開口,就是想自己爬上來。


    所以陳落隻是靜靜站在那裏,不發一言。


    直到一個小腦袋露出牆頭,紅撲撲的小臉上掛滿了笑容。


    “我就說自己可以吧?”


    單靈兒挑了挑眉,樣子有些得意,那副樣子很活潑,如果不是眼眶紅紅的一定可以騙過很多人。


    陳落跳上了牆頭,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單靈兒的笑容越來越淺,直到消失不見,她紅著眼撲進了陳落的懷裏,小聲哭了起來。


    “都說日後自會相見,可分開就是分開,又哪能不傷心呢?”


    單靈兒的腦袋埋在了陳落懷裏,貼得太緊,聲音有些嗚咽不清。


    但陳落聽的很清楚。


    是啊,誰都知道日後總會相見,但分別就是分別,感情就是感情,又怎會不傷心呢?


    ......


    清晨的陽光到底是什麽顏色誰也說不清楚,白色,黃色,紅色似乎都有之。


    岐山郡都城門口站著三個少年。


    為首者一襲白衫溫和,左側一人青衫狂傲,右側一人黑衫冷冽。


    “你在看什麽?”


    劉浮生看著城門門口的牌匾發呆,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近一刻鍾,而且看樣子自還有繼續下去的趨勢,於是單雷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第一次離開這裏,總要緬懷一下。”


    劉浮生收迴了目光轉身朝著左側小路走去。


    步伐穩健,青衫更染狂傲,破境不過橋的他身上的氣質愈發明顯。


    “你們在等什麽?”


    走了大概十餘步,劉浮生發現陳落與單雷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耐煩。


    單雷握了握拳頭,張了張嘴似乎覺得難以啟齒,旋即捅了捅陳落。


    陳落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右側的路,輕聲道:“泗水郡在那邊。”


    劉浮生腳步停下,眼神漸漸鋒銳起來。


    ......


    大唐十二郡,每一郡的占地都不算小,按照他們三人的腳程,走到泗水郡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其實出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你可以站在路邊看花,迎著輕風撒尿。


    可以做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


    前提是出行的時間不長。


    陳落三人走了將近兩個月,一路上路過百餘座城池,闖過很多禍,起初很有意思,但漸漸便很煩。


    就如同結婚太久,便很膩歪。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兩個月來總是說不出口,但今日我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單雷停下了腳步,三人的衣服仍然幹淨整潔,但臉上都帶著不耐煩。


    “我們即便不買幾隻靈獸代步,也可以騎馬,就算不騎馬,也可以坐馬車,為什麽非要用腳走呢?”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浮生走的很慢。”


    這話很直白,但狂傲如劉浮生卻並未開口反駁,因為他走的真的很慢。


    陳落的眼睛盯著單雷,半晌後方才道:“我不想騎馬,因為隻有士兵與將軍才配騎馬,我也不想坐馬車,因為隻有老人孩童與婦人才可以坐馬車。”


    “但是你為何不早告訴我還可以買靈獸代步?”


    陳落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他現在很生氣。


    因為這兩個月很累,真的很累。


    而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不知道可以買靈獸代步,劉浮生同樣茫然,而單雷竟是懶的開口。


    當年前往中州是坐船去的,那艘船很快,真的很快。


    劉浮生半年之前是個普通人,連劉府都很少出去。


    “我以為你知道。”


    單雷沉默了片刻,臉色也有些難看,他以為陳落二人是想多走一走。


    聽到二人的談論,劉浮生突然看向了陳落,然後擺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這兩個月你不停的抓靈獸並不是為了吃肉,uu看書 w.uukanshu 而是為了代步?”


    陳落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這條路上靈獸太少,而且又都太小的話,我又何必於都吃掉?”


    三人相互對視著,盡皆沉默,覺得此行似乎還有待商榷,隻是如今離家太遠,想後悔應是來不及了。


    沉默與猜忌永遠都是瓦解一個隊伍的開始。


    就在他們三人決定打一架的時候遠處似乎有馬蹄聲響起。


    地麵震動,白雪顫抖,陳落猛然迴頭。


    馬蹄聲很密集,而且很整齊,單憑聲音和地麵震動的感覺判斷,這支隊伍起碼有百人以上。


    老實說,在大唐騎馬的人很多,但多是江湖俠客,快意恩仇的浪人。


    修士通常不會騎馬,沒有原因,就是如此。


    一萬個修士裏九千九百個都寧可走路不會騎馬。


    而普通人則很少會有如此大規模的馬隊。


    答案似乎隻有一個。


    天下皆白,自然不會有煙塵想起,馬蹄踏在雪上,聲音也削弱了很多。


    遠處有著黑色洪流露出地平線,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接近著這裏。


    十餘個唿吸間便出現在了陳落三人的麵前。


    數百名身披甲胄的軍士騎在馬上,麵龐淡漠,似乎一唿一吸之間都極具節奏。


    這是大唐的騎兵,聞名天下的讓無數實力聞風喪膽,黑色鐵蹄踏平了北方戰事。


    陳落三人站在路中央,站在這寬廣的官道上,很不起眼。


    黑色洪流轉眼奔到麵前,鐵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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