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浮生的琴聲停止,他略低著頭,看著陳落臉上那病態的蒼白,嘴角扯出一抹有些瘋狂的笑容。


    “數日前,知曉落公子驕傲一如既往,浮生甚喜,遂飲酒,大醉,更間撫琴,做一曲廊城謠,祭天地,為你我送行。”


    劉浮生手指再度按在琴弦上,一個音符飄飛,臨死前的種種通常都很壯烈,激昂熱血的死在雨中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


    但劉浮生的眸子很苦,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他手下的廊城謠婉轉低吟,琴聲悲切似能感螻蟻柔金剛。


    琴謠淡淡,像是孩提初生,像是老人遲暮,人的一生便在這平靜曲調中逐漸消逝。


    陳落抿了抿嘴唇,手中的劍握的更緊了些。


    淩梅渾身上下黑色閃爍,劍刃之上印著點點血花,如同冬日苦梅。


    十一位不過橋,這還真是...


    有意思的很啊!


    他的身子微微彎曲,然後整個人瞬間迸發持劍進入了人群當中,琴聲嫋嫋,苦澀隨著劍刃劃破了一人的喉嚨,南冥氣僅僅包裹著他的全身,陳落抽劍,轉身,踏步穿過人群來到另一側。


    南冥氣穿過一人的心髒,急退間腐蝕掉又一人的手臂。


    廊城謠的聲音弱了些,劉浮生的嘴角有鮮血流淌,胸口處一朵血花綻放。


    陳落挽了一個劍花,身子踉蹌幾步,腰腹間有一道刀傷,血肉翻飛。


    有兩人死在他的劍下,一人重傷倒地失去戰鬥力。


    還剩八人。


    “還剩八個,有點意思。”


    劉浮生仰天長笑,雨水越下越大染濕了他的衣衫,混合著鮮血,滿頭黑發披散。


    陳落咧了咧嘴,眼中漆黑一片。


    輕聲道:“的確很有意思。”


    他伸了個懶腰,淩梅長劍黑的深邃,滔天南冥氣迸發席卷周身,陳落邁步再次踏入了人群中。


    劉浮生咳嗽了兩聲,血花自口中噴出,廊城謠越來越淡。


    “這很沒意思。”


    成子非看著堆積屍體的小巷道。


    眼中流淌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陳落仍在不停揮劍,一身的紅杉有些刺眼,場中又倒下了三個人,劉浮生坐在屋頂,笑的癲狂。


    成如是看著陳落,難得的沒有說話,便是修為跌落至此,落公子仍是落公子,舉世無雙。


    成子非朝前邁了一步,小巷有風起,落雨頓在空中。


    陳落退到牆邊,對方還剩下五個人,人人帶傷,劉浮生的琴聲已經停下,他躺在屋頂,青衫衣角順著磚瓦落下,雙眼看著巷中,琴弦已斷,正隨著風雨飄揚,他咧了咧嘴,笑容有些苦澀,滿是驕傲。


    陳落靠在牆上,身上十餘道傷口無不在往外滲透著血液,南冥氣瘋狂湧動包裹全身,緩慢的抵抗治療著傷勢。


    成子非走到五人麵前,看著陳落有些無言。


    半晌後方才道:“你不該死。”


    陳落喘著粗氣,沒有說話,成子非繼續道:“可你還要死。”


    他又是張了張嘴,卻突然閉口,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虛偽,這很沒意思。


    成子非的手裏出現了一把劍,他邁步朝著陳落走了過來。


    與那十一名不過橋不同,他是天之驕子,本身就有越境而戰的能力,陳落很強,但修為很低,重傷垂死。


    成子非沒有想趁人之危的意思,他隻是認為陳落要死也要死在自己手裏,隻有這樣才不算是辱沒了落公子。


    成如是負手歎了口氣,劉浮生眼中滿是悲意,他認為陳落不該死。


    雨越來越大,漸漸傾盆,遮蔽了視線。


    一滴雨水落在了成子非的眼中,他閉上了一瞬,再度張開後腳步便停了下來。


    在他麵前插著一把黑色長槍,一個身著黑衫的少年站在劉浮生身側,他從戒指中拿出了一把新琴放在了劉浮生的麵前,然後躍下了青磚綠瓦,落在了黑槍一側。


    他看著他。


    他也看著他。


    “你殺不了他。”


    單雷輕聲道。


    “你贏不了我,你死後我還是會殺了他。”


    成子非沉默了一瞬說道。


    單雷伸手將長槍拿起,迴頭看了看半身紅衣的陳落,突然笑了笑:“總歸會拖一段時間。”


    “那又如何?”


    成子非搖頭道。


    拖一段時間,仍然會死,區別隻在於前一刻會死兩個人,現在會死三個人。


    “多活一段時間總是好事。”


    單雷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


    “有道理。”


    成子非仗劍前行,單雷的黑色長槍唿嘯而過。


    成子非很強,在整個劍南郡都算是年輕一輩最頂尖的存在,單雷也很強,但終究還差一些。


    他身上的黑衫裂開幾道縫隙,成子非劍勢愈發逼人。


    單雷右腳踩地,身子騰空而起,手中長槍如同蛟龍出海,空中雨水被抽之一空,一條水龍蜿蜒肆虐向著成子非埋沒過去。


    這一槍很強,是凝聚了單雷所有精氣神的一槍,成子非接不下來,便會死。


    成子非終究不同,他手中劍泛著青芒,一劍淩空,天上的烏雲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已然入夜,月光照在劍上。


    成子非麵色肅然,有一劍當空而下,明月夜,斷江河。


    蛟龍自中間一分為二,落在地麵揚起水漬塵埃。u看書 .uuanshu


    單雷自水龍之後躍出,長槍刺穿了成子非的肩膀,將其身子帶飛出去摔落在青石路上。


    一劍明月夜劍勢未盡,斬在了單雷的胸腹,左肩到右下腰間一道傷口。


    很長,很深,單雷跌落地麵,緩緩爬起移動到陳落右側的牆壁上靠了上去,他傷得很重,臉色如同金紙,大口的喘著粗氣,臉上卻滿滿的笑容。


    一道琴聲響起,卻是劉浮生重新坐了起來,仍然是淡淡的廊城謠曲調,隻是卻沒有了殺伐之力,他現如今已經虛弱到隻能勉強彈奏普通琴聲的地步了。


    成子非將長槍拔出,肩膀與胸口中間有一個血洞。


    他看著單雷,有些佩服。


    單雷最後那一槍刺穿了他的身體,那一槍並不簡單,隱隱帶著撕裂的效果,使得他此刻並不能立刻站起身來,隻能全身心的對抗著體內的那股子撕裂氣息。


    單雷,竟然真的攔住了他。


    “你們的確多活了一段時間,但還是要死的。”


    成子非淡淡道。


    成如是身後的兩名中年人朝前邁了一步。


    先前他們一直未曾動手,便是想按照成子非的想法,給陳落一個尊重。


    如今連三山修士盡數戰死,不過橋剩餘的五人未必是陳落的對手,成子非重傷無法再戰。


    現在,輪到他們了。


    劉浮生的廊城小調還在繼續著,單雷默不作聲,陳落將劍橫在膝上,周身南冥氣逐漸消失,麵對上清河修士,再多的反抗都是徒勞。


    大雨漸漸停息,有月光照在劍上,黑的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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