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他嗎?”突然聲音響起。


    淩曲一怔,抬眼看過去,沐悵已經睜開了眼,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仿佛她的心中所想此刻都鋪開在他的眼前。


    “你,說什麽?”


    沐悵一向自律,淩曲沒有見過他喝醉後的樣子,如今他這出格的動作和說的話,是平時她從未見過的,可偏偏眼中又是那麽清醒。


    一時之間,淩曲自己也不知道他是醉還是醒。


    “你喜歡他嗎?”見淩曲一直沒有迴答他,沐悵又一字一頓的問了一遍。


    淩曲皺起眉,“誰?”


    “蘇袂。”


    淩曲心底像是被一麵打鼓重重一擊,轟然震耳。


    驚嚇之餘又頗覺得荒唐。


    “我與他不過勉強算的上相識,何談男女之情。”


    說完,淩曲將手從他掌心抽出,將布巾掛迴架子上,再迴身的時候,沐悵已然閉上了眼,似是熟睡了過去。


    唿吸平緩,薄薄的嘴唇比往日微白,哪裏看的出剛才拉著她問話精神十足的樣子。


    淩曲比平常快了不少的心跳微微緩了緩,果然他是醉了,才會問出如此不著調的話來。


    她將床裏麵的被子打開,蓋到他身上,隨後吹滅燭台,輕聲關門離開。


    月光從半合的窗間照進,清冷的照在桌麵,剛剛熄滅的燭火,還在冒著青煙,嫋嫋升起最後消散不見。


    黑暗中,沐悵睜著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眼底是比這夜晚更深的暗色。


    幾人也到了該告辭的時候。


    “各位,今日一別,將來不知道何日我們五人才能聚齊,若是有一日幾位上妄天,必定好生招待。”


    羅鳶尾也道:“該說的話,昨夜都說過了,我羅鳶尾雖然比不上各位,但是將來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有求必應。”


    淩曲朝兩人道:“大家保重。”


    說完對上蘇袂的眼神,一怔愣。


    沐悵雖然沒說話,但大家也習慣了他這脾氣。


    蘇袂一路送他們到玄山山門外,拱手道:“幾位一路小心。”


    “告辭!”眾人拱手迴禮。


    雖然在秘境中不過短短一月的時間,但是在海上漂泊的這麽些日子,到底還是讓這五人生出些默契與熟悉來。


    蘇袂看著淩曲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轉身迴頭上山。


    他送走了四人,打算去主殿向戚風源稟告他下山的事,在經過風起台中央的那座石台的時候,他的腳下一頓。


    昨夜淩曲的話以及她一直以來過度的關心頓時湧入他的腦海。


    蘇袂手上撚其一道法訣,嘴裏念一道咒後,那石台的石龍頓時在他眼中似乎活了過來,隻是比起在秘境之中的那條青龍而言,這石龍更像是縮小版的,遠遠沒有青龍該有的氣勢,反倒是和大戶人家門口的石獅一個意思。


    隻是這活了的石龍,也隻是在蘇袂的眼中,對於其他人來說,隻看到了蘇袂站在風起台出神。


    蘇袂抬起手,那條石龍乖順的伏下身,將龍首至於他手的上方,隨後張開口,從其中吐出了一個木盒。


    蘇袂穩穩接住落到他手心的木盒,伸手將其打開。


    空無一物。


    蘇袂隨之臉色一變,倏然將木盒一蓋,轉身。


    風起台上的眾玄山弟子就見到蘇袂急匆匆的朝主殿而去,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可是如今算來最大的事就是那出世的上古妖物,難不成又有了什麽變數?


    淩曲與沐悵到了下一個城鎮上,兩個人就分頭行事,沐悵先行將棺槨送迴洇水天。


    淩曲一路向西,雖然走了大概隻是短短三日,但這一路上所見,讓她的心越發沉了下來。


    沒有到路有餓殍屍橫遍野的地步,但是這一場妖禍,卻是沒有蘇袂雖說的那麽簡單。


    一些較大的城鎮確實因為在仙門附近,所以能夠受到庇護,有妖邪作亂,處置解決的也比較及時,造不成太大的後果。


    可是這一路上,淩曲所經過的那些偏遠的小鎮或是城,不是因為離仙門世家所在較遠,就是當地仙門勢弱,庇護不了他們,如今已是滿目瘡痍,一派淒涼,家破人亡者不勝枚舉。


    這次往常蟄伏於人群,或是隱於山林,與凡人修士不相往來的妖族,都有了動作,可以說的上是傾巢而出,未來的禍患也絕不止於此狀。


    這幾天,她雖然幫著除了些妖,可終究是杯水車薪,光是一路上逃難的人她也見了不少。


    翻過一片山脈,那裏便是五大仙門之一伽瀾寺的轄地,他們被迫背井離鄉,隻求尋得一片安穩之所。


    而那也是淩曲要去的地方——虞城。


    此刻,她站在虞城外的荒郊,看了眼漆黑的天色,算算還有一天的功夫就能到了,便決定先在這裏停留一晚,明日再進城。


    原本以為今夜要露宿荒野,可是她卻意外的在這荒郊野外發現了一間荒廢了的客棧。


    外看過去,客棧是兩層的小樓,外麵的招牌傾斜的掛在上麵,偶有一陣風刮過,便搖搖擺擺吱嘎作響像是隨時就要掉下來。


    左右兩盞大紅燈籠,此刻也破漏的掛在左右屋角。


    夜裏,荒郊野外,廢棄空無一人的客棧,倒像是那些誌怪書中的常有的故事開頭。


    她推開外麵搖搖欲墜的籬笆門,發出吱嘎一聲,還未抬腳進去,客棧裏突然衝出來三個男子。


    皆是衣著半敞,身上抱著個包袱,布衣短打,上麵還縫著幾塊補丁,麵色發白,眼中帶著驚恐。


    跌跌撞撞從裏麵跑了出來。


    “鬼,鬼啊!”


    “救命!”


    前兩個沒有理會,甚至可能都沒有看到淩曲,不一會兒就在夜色裏跑沒了蹤跡。


    最後一個倒是看到了邊上的淩曲,來不及多說,一把抓起淩曲就跑,跑了一大段後,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確定身後沒有東西追上來,才徹底緩了過來,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救的姑娘。


    抬頭看過去,一下子就呆愣在了原地,自己還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


    清冷如月,白衣如仙,自己往日讀的書,形容這位姑娘,此刻都變得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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