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嶽中影見董雲楚獨立人群之後,含笑而立,看著自己,嶽中影便忙擠開了眾人,來到董雲楚身前,道:“雲楚!”


    董雲楚微微一笑,道:“嶽侯爺,感覺如何?”


    嶽中影微笑道:“當官之樂,絕不如家人之樂。”


    董雲楚知道他話語中的意思,見家中長輩兄弟,對嶽中影都極見親密,直如家人一般,也是芒心暗喜,此時聽了嶽中影之話,便笑道:“唉喲,不知羞,誰當你是一家人了。”嶽中影哈哈大笑。


    又見阿雪站在身後,臉色紅撲撲的,興奮異常,嶽中影便道:“咦,阿雪,有什麽大喜的事情,怎麽這麽高興啊?”


    阿雪嘻嘻一笑,道:“老爺和嶽大哥你都封了大官,這不算喜事嗎?”


    嶽中影笑道:“嶽大哥才不信呢,看你的樣子,是不是你的阿海哥哥有什麽喜事啊?”


    阿雪臉色紅得更甚,竟然生出一絲扭捏之色,嶽中影越發奇怪,驚詫道:“咦,小阿雪居然會害羞了,看來當真是有什麽大喜事啊。快告訴我,讓嶽大哥也歡喜歡喜!”


    哪知阿雪臉色雖紅的厲害,卻不肯開口。


    董雲楚道:“小妮子歡喜傻啦,阿影哥哥,方才幕爽大人親來董府,道皇上下旨,阿海佐你突擊陽苴咩城,功勞不小,所以便升他為武勇中郎將,阿雪便怏我去跟阿雪的媽媽說項說項,他媽媽聽阿海做了官,自然是另眼相看,立即便答應了他們倆的好事,你看,小丫頭高興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嶽中影聽了,也替他們高興,便道:“阿海呢,怎不見他在這裏啊?”


    阿雪便道:“幕爽大人說,要阿海哥哥去整頓南城守軍,做為嶽大哥出兵的前鋒。”


    嶽中影一愣,忙看看董雲楚,董雲楚微一點頭,道:“皇上要你出兵的事情,幕爽大人已經跟我們說過了。”


    嶽中影知道,董伽羅居高位,自己又要領兵出征,幕爽府中,自然最早得到消息,所以便急急忙忙來報喜,當下便道:“雲楚,那怎麽辦,我正好要跟你商量商量呢?”


    董雲楚看了看族中諸人,道:“大哥既然要你出征,那先暫且答應便是,待出征迴來,咱們再辭別,好不好?”


    嶽中影點了點頭,道:“隻是又要好長時間不見你了?”


    董雲楚臉上一紅,輕輕捶了他一下,道:“我才不會想你呢?”


    三日後,段思平下旨,嶽中影精兵五千,援救楊仁遠。


    高方親率大軍五萬,出劍川,又有通海都督爨靈,駐軍寧北,以為後援,大軍擇日而出,段思平親在成德殿麵授機宜。


    眾臣領命,三軍出征,合城軍民,夾道相送,嶽中影雖然勉強答應董伽羅出征,但心中極不怨跟玉龍公主、格昭仁對敵,又想著董雲楚,不免怏怏不樂。


    嶽中影率軍向西,耶律德明、尚天風、孟仁海、桑真皆隨軍出征。


    走了兩日,鍾孝直庇銀生府精兵一萬,同嶽中影會合,大軍浩浩蕩蕩,向西推進,一時到了永昌府,呂子敬率軍出城迎接。


    呂子敬、鍾孝直比武敗於嶽中影,對他好生相敬,又甚懂軍略,耶律德明亦是帶慣了兵將,是以大軍一路上,與百姓秋毫無犯,直抵穹賧。


    此時穹賧勢危,已經被玉龍公主所破,楊仁遠退守城外,聽聞嶽中影大軍已到,便急迎接。


    嶽中影命大軍在城外十裏處,怒江西崖駐紮,同楊玉龍的大軍隔崖而對。


    楊仁遠進帳參見,兩人以前雖然有隙,但嶽中影也不提及,楊仁遠便也不便開口,眾人商議軍事。


    楊仁遠便道:“楊玉龍率軍兩萬,兵鋒其銳,連下數城,未將不才,失城之罪,求大將軍處置。”


    嶽中影忙謙讓一番,並不說處置的話,隻讓他安心帶兵,這都是董伽羅所教,楊仁遠新降,不可再使其有異心。


    一時議畢,楊仁遠辭出,鍾孝直、呂子敬在坐,閑談了一陣,呂子敬便道:“大人,未將聽楊仁遠稟報經過,此事隻怕另有別情。”


    嶽中影愣了一下,道:“先生此話何講。”


    呂子敬道:“楊玉龍大敗之後,何能驟招兵馬兩萬,且戰力極強,此事豈非有些蹊蹺?”


    嶽中影想了想,也甚覺奇怪,當初玉龍公主竭盡全力,所招兵馬,也不過萬餘人,尚是一戰便敗,此時忽然多了兩萬大軍,實難索解。


    鍾孝直便道:“未將也有些懷疑,吐蕃大軍雖有暗住楊玉龍的意思,但聽楊仁遠之言,吐蕃大軍並沒有直接出兵,更不肯將大軍交付楊玉龍統領,楊玉龍所率大軍,必是楊氏舊部,但楊氏大敗之後,豈能短時間內聚得如此兵馬,當真令人不甚明白。”


    呂子敬亦道:“楊仁遠所言不盡屬實,他雖是降將,然曾任楊氏劍川節度副使,想來絕非平庸之輩,此番同玉龍公主相持,與玉龍公主兵勢相當,卻四戰皆敗,連丟三城,毫無反擊之力,豈是他一方節度的能力不足之故。押西之失之失,猶可說地處偏遠,守備不足,但軟化府本就駐有近萬守軍,依楊仁遠所說,隻兩日不足,便被玉龍公主攻破,就這難說的過去。將軍大軍馳援楊仁遠,按理說楊仁遠必然軍心大振,當可守得住穹賧,但竟然是一夜之間不被攻破,楊仁遠大軍竟然隻剩五千餘眾渡過怒江,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嶽中影想了半日,兩人所言疑點雖多,自己卻一點也想不明白,當下便道:“既然我軍己到,暫時也顧不了那麽多,兩位先生行軍甚勞,先歇息一日,明天再議吧。”


    呂、鍾二人對視了一下,眼中顯出一些不解詫異之色,猶豫了一下,這才起身告辭。


    嶽中影見兩人神色甚有怪異,見兩人便要出帳,忽又道:“兩位先生且留步。”


    二人迴頭,道:“將軍還有何吩咐。”


    嶽中影忙站起身來,道:“不敢,適才見兩位先生神情猶豫,不知何故,不妨直言。”


    呂子敬微笑了一下,道:“將軍多慮了,未將等隻是憂心軍情,並無他意。”


    嶽中影知道領軍打仗的本事,自己實是差兩人太遠,此時兩人雖說無事,但言語中卻不是無事的樣子,當下便深深一躬,道:“兩位先生,晚輩於統兵之事,實是不會,還請兩位先生不吝賜教。”


    呂子敬見嶽中影如此謙下,不由得急忙上前一扶,道:“將軍切不可如此。”


    嶽中影忙道:“先生,晚輩隻是個無知小子,勉力統軍,先生且不可再以將軍相稱,如若不棄,便直唿晚輩名字便可。”呂子敬忙道:“這如何使得。”


    嶽中影正容道:“先生若執意不肯,便是瞧不起晚輩了。”


    鍾孝直較呂子敬,甚是隨便,此時聽他所言甚誠,便也不再堅持,道:“既然如此,呂兄,咱們便同嶽兄弟兄弟相稱,你看如何?”


    呂子敬沉吟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嶽兄弟,你意下如何?”嶽中影見他們如此說,隻得罷了。


    鍾孝直便道:“嶽兄弟既然直問,我們也就直說罷。嶽兄弟,你身任一軍統帥,一人所思,深係數萬人安危。兵兇戰危,不如比武論劍,稍有不慎,致使數萬人陷入危地,怕是大為不妥。”


    鍾孝直說話甚直,嶽中影卻知他實是為自己著想,自己雖不願帶兵,但既然帶了,便要為數萬人性命著想,方才處事,確實有不妥之處,當下越發恭敬,道:“先生所言甚是,晚輩知錯。”


    呂子敬笑了笑,道:“鍾兄說的直,其實也沒那麽嚴重,兵法雲,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用兵打仗,多思不利之處,總是有好處的。”


    說著,三人重歸落座。


    呂子敬便又道:“如今楊仁遠新敗,兵勢甚弱,我軍又是剛到,兵疲將勞,所懼首,怕便是楊玉龍乘隙劫營。是以今晚守備,須當周全才是。”


    嶽中影聽了,心下佩服,便道:“先生玉言,不知計將安出。”呂子敬便道:“耶律德明素慣野戰,營中守衛,怕不能周全,可使其統兵五千,密出大營,在怒江崖邊埋伏下來。”


    說著,走到了行軍圖前,道:“此處怒江水勢甚緩,若玉龍公主想偷營,必從此處渡江,可使耶律德明在此兩裏外埋伏下來,待玉龍公主渡江後,隻管放他進來,然後伏軍盡起,斷玉龍公主後路。尚天風素來持持重,隻在營中令三軍戒備,待玉龍公主來襲,隻守不出,玉龍公主久攻不下,自然退軍,耶律德明率軍出戰,尚天風開營追擊,兩下夾擊,玉龍公主必敗無異。”


    鍾孝直便又道:“玉龍公主多謀,此舉未必能使其中計,為堅其心,可使楊仁遠率部出進一裏紮營,孤軍在外,以為誘餌,玉龍公主必先取楊仁遠,使楊仁遠部詐敗退後,直退入大營,自可將玉龍公主大兵誘至。”


    呂子敬笑道:“鍾兄此計大妙,咱們須得楊仁遠敗得逼真一些,不妨丟盔棄甲,這五千之軍,直如潮水一般湧來,玉龍公主以為亂軍衝進營中,大營內必定會被衝得四零八落,這樣玉龍公主才會放心大膽的來衝擊。”


    鍾孝直點了點頭,道:“此計甚妙,嶽兄弟,你看如何?”


    嶽中影沉吟不答,呂子敬便道:“嶽兄弟,此計有什麽紕漏之處嗎,不妨明言。”


    嶽中影忙道:“不敢,隻是晚輩不解,先生能確定玉龍公主必能前來偷營嗎?”


    鍾孝直一笑,道:“戰場之上,哪有什麽必然之事,縱算玉龍公主大軍不來偷襲,小心從事,總不為錯,若絲毫不備,一旦有變,那時再想處置,隻怕便來不及了。不過在下想,玉龍公主連戰楊仁遠,皆是速戰速決,楊仁遠毫無抵抗便即退敗,兩萬之軍,損折大半,玉龍公主就算不會輕敵,但對楊仁遠的虛實總是了解的極為透徹。且玉龍公主既然起兵,自然是要盡快攻戰永昌全境,以為大軍後方根據,不然,數萬大軍,局於一隅,時間一久,糧草不繼,勢難持久。還有,我軍遠來,玉龍公主必也偵得我軍將帥虛實……”


    鍾孝直剛說到這裏,忽然呂子敬在他身後微微一捅,鍾孝直便即醒悟,住口不言。


    嶽中影心中奇怪,道:“呂先生這是何意?”


    轉念一想,旋即心中明白,鍾孝直的意思是自己從未曾帶兵打過仗,對行軍布陣,不甚明了,自然也不知防備,玉龍公主熟知自己為人,也明白這一點,是以必然會乘自己不備,前來偷營。


    鍾孝直見嶽中影臉色,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即微微一笑,道:“嶽兄弟,不要見怪。”


    嶽中影亦笑道:“先生說的是實若不是方才先生提醒,晚輩確然不會知道什麽防備,隻怕今晚未過,便已經被俘了。”


    三人相視大笑。


    當下,嶽中影傳楊仁遠,耶律德明、尚天風等人入帳,將呂、鍾二人部署吩咐了下去。


    楊仁遠聽嶽中影要自己做餌,甚是不悅,但也不敢有異議,隻得退了下去。


    一時,眾將聽令,各自準備。鍾孝直又道:“嶽兄弟,依鍾某來看,楊仁遠聽嶽兄弟要他自己做餌,似有不喜,他雖然說不敢違抗軍令,但我們也得有所準備,萬一有什麽變故,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嶽中影自知謀略較二人差得甚遠,更知擔負重任,所以對二人言聽計從,當下又照鍾孝直的意思,命桑真、孟仁海各庇率兵兩千,在側翼唿應。阿海則率刀斧手五百,護衛住帥帳。


    一時吩咐停當,三人在帳閑坐,專候玉龍公主來襲。呂、鍾二人,甚是沉穩,隻談些武林佚事,或劍法武功,一言武功,兩人便有些意見相左,爭持不下,口中雖說,手上竟也比劃了起來。


    嶽中影卻心中急燥不安,他雖帶兵出征,卻實不願意同玉龍公主為敵,更不願同格昭仁兵戎相見,是以心中又想玉龍公主最好是來偷襲,自可了結此事,迴大理辭官,但眼見己方布置停當,玉龍公主倘若果真來襲,隻疆場之上,生死難料,不如還是不必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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