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起初見南思昭向淨空請求佛法,都以為南思昭是想以一己之身來替眾人消解厄運,豈料道淨空竟突然動手。


    嶽中影距離南思昭最是相近,見機也最快,見淨空突然一掌拍向南思昭,雖不明是何意,但不時大叫一聲,左手急將南思昭拉住,要將他拉開。


    卻見淨空似乎早有預料,嶽中影方一動手,他左手已經突然間失去抹向嶽中影肋下。嶽中影急放開南思昭,橫身來引淨空掌力。


    淨空這一掌實是虛招,隻為逼開嶽中影,見他斜逼,當即收迴,而右手卻並不停頓,一掌正中南思昭頭頂“百匯”穴。


    便此時,格昭仁雙掌也已經攻到淨空胸前。


    他見機雖也快,但終究距離較遠,來不及施救,隻好突發雙掌,直攻淨空胸前,以攻敵之必救,逼他撤掌迴架。


    誰知淨空竟然不理來勢,隻聽砰砰兩聲,前胸中掌,隻聽格咯數聲響,淨空胸前肋骨盡斷。淨空噗地一聲,向後平平滑出丈餘,吐出一大口血來,向格昭仁笑道:“施主好掌力。”


    獨孤敏等人見淨空突受重傷,雖然淨空出家為僧,但終究是大唐一脈,當下急急撲上,想要衛護,卻聽李璟遠遠喝道:“諸位且慢。”


    獨孤敏愕然迴頭,卻見李璟道:“還不退下。”


    獨孤敏等略一猶豫,見淨空雖然傷重,性命暫且不礙,便緩緩退開。


    此時,嶽中影已經拉過了南思昭,隻見他雙目突出,頭骨已然碎裂,氣息微微,早已經人事不知。嶽中影急按住他膻中,丹田二穴,將一股內力緩緩運了過去。


    少時,隻見南思昭緩緩睜開眼來,呆呆地望了嶽中影一眼,輕輕一笑,道:“嶽兄弟,別忘了答應過南某的事……,赴,赴南……南詔。”


    嶽中影見他說話艱難,忙道:“南大哥放心,小弟定然不負所托。”南思昭微微點點頭,口中緩緩吟道:“此生自知情緣盡,雙舞蹁遷繞……繞……繞合歡”。雙目緩緩闔上。


    向俊本是奉孟仁贄之命,前來捉拿南思昭,以求南詔亡國時所留寶藏,做起兵謀逆之用,卻萬不料南思昭竟然當眾自殺,寶藏所在,已成密秘,隻怕再無人知曉。他大怒之下,大喝一聲:“放箭。”


    眾人一聽他下令放箭,便忙四散防守,隻聽得四下裏一陣羽箭破空之聲,卻隻見隻有零零落落十餘支箭射落進來,眾人隨手將那箭羽打落,隻聽得那四下裏喊殺之聲不絕,圍在寺周的士兵紛紛倒裁進來。


    原來,不知何處來了一隊士兵,竟然同向俊屬下士兵混戰了起來。


    嶽中影見狀,急俯身抱起南思昭,道:“咱們往後山闖。說著,當先便行。


    格昭仁應了一身,抱起淨空,隨後而行。刀布江同雙劍門、五毒教眾護著眾僧,緊緊隨後。


    李璟見狀,便急率屬下跟在後麵。


    寺後雖然有向兵士把守,但此時四周混戰,誰還顧得上攔截,便有數十人上前截殺,也被眾人三拳兩腳打得四下逃開。


    向俊眼見要竟全功,卻不料南思昭竟然自殺,已經是大為沮喪,豈料道自己竟然陷入了別人的圍攻之中,不禁又驚又怒,大叫道:“外麵是何人兵馬?”


    隻見寺門處,一名將軍披甲貫盔殺將進來,向俊一驚,喝道:“馬聘,是你,你這個無恥小人,你背叛雅王殿下?”


    隻聽那馬聘大笑道:“孟仁贄誌大才疏,傲慢無知,還夢想著造反,嘿嘿嘿,也隻有向鷹王這等有眼無珠之人,才會上他這等賊船。羅某早就受了皇上密旨,暗查孟仁贄造反的證據,現在皇上已經下旨,孟仁贄卻官削爵,下大理寺受審,向兄,念你我共事一場,你若肯棄甲投降,或可免於一死。”


    向俊罵道:“背主無恥之徒,拿命來。”喝罵聲中,直衝向馬聘。


    嶽中影一行順著寺後的山穀,一路上行,不一時便到了山頂處較為平坦之地。他們身後雖也有百餘名士兵追來,但是五毒教眾穀中到處布滿了劇毒,這些人衝上前沒幾步,便紛紛中毒倒地。


    餘下的眾人自然不敢再往上追來,反正此行目的是捉拿反賊向俊,其他“小嘍囉”不妨便放他們一條生路,迴去慶功領賞才是最重要的。


    經此一想,大家不禁恍然大悟,生怕有人搶了自己功勞,唿喊一陣,齊齊下山。


    李璟見追兵已退,當下使個眼色,莫東聲等人會意,當下齊齊向格昭仁等圍了上來。


    格昭仁冷冷一笑,輕輕將淨空放在地上,仗劍道:“你們這些中原漢人,真是無恥,剛才還夾著尾巴逃命,轉眼間便又想咬人了,哼哼哼。”


    莫東聲等人聽他罵的狠,臉上齊齊一熱,不禁大有怒意,當下便要出手。隻見淨空道:“諸位且慢。”


    李璟笑道:“怎麽,大師想通了嗎?”


    淨空端坐地上,緩緩解下披在身上的袈裟,在靠領口處撕開一道口子,從中取出一卷黃綢,輕輕打開。


    嶽中影向那卷上看去,隻見那綢不過盡許見方,似是從一塊大黃綢上撕下來,多有毛邊,綢色雖然鮮亮,卻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似乎甚久了,已變成了深紫。嶽中影心中一動,道:“血書?”


    細細看去,隻見那上麵寫道:“敕曰:朕自禦極,內受閹宦困惑,外遭奸逆欺逼。朝堂之上,狐鼠橫行,忠貞賢臣,盡遭荼毒。朕枉負社稷之任,方寸之地,莫敢自專,錙銖之用,盡製奸兇,此誠可痛矣。比來,逆藩侵淩日盛,祖宗社稷,危如累卵,朕自知愚鈍,不能力挽狂瀾,無顏見列祖列宗於地下,故明詔天下,若有大唐宗室子弟,無論親疏,能興義兵,誅叛逆,保大唐基業者,可自立為君,朕雖萬死,亦無所恨。此詔,大唐天複三年六月甲子。”


    嶽中影點點頭,心道:“世傳唐哀帝被弑之前,曾有衣帶詔賜予興唐公主,卻原來在淨空大師這裏。不錯,當年淨空大師以瓊王身份,興兵平逆,自是奉有衣帶詔之故。”


    李璟見淨空手中之物,與世傳衣帶詔並無二致,又見淨空將其藏在袈裟之內,珍重異常,定非假物,不由得心中大喜,道:“殿下肯賜先先帝遺詔,大唐興複有望,實是蒼生百姓之福。”


    說著,急撩袍跪下,眼睛卻直直的盯著那詔書。他身後從人皆亡唐遺族,見了先帝詔書,便也急急的俯身跪倒。


    隻見淨空緩緩將那詔書疊起,高誦佛號道:“大唐複國為輕,蒼生之苦為重,若能行仁政,施善舉,自能王天下,豈是區區一紙詔書可比。當詔一旦外傳,必將兵連禍結,大唐固然不能興複,蒼生之苦豈非大大加重?”


    說話中,他雙手突然一合。


    莫東聲看得清楚,大喝一聲:“你想幹什麽?”


    喝聲中猛然向淨空撲來,雙掌如電,如排山蹈海之勢,直取淨空胸口。


    嶽中影見狀,知道淨空身受重傷,便急欲向前相救,卻見淨空身形不動,雙掌蓄力,迎著莫東聲的掌力而去。


    四掌相撞,淨空向後跌出丈餘,而那掌力激蕩中,淨空手中的詔書早已經化成千百塊碎片,四下紛飛。


    原來,淨空雙手一合,便是欲將那詔書毀卻,李璟並不會武,自知看不明白,莫東聲卻看得清楚,當下急上來欲搶迴詔書,卻不料淨空出掌相迎,莫東聲這一式震天掌力,倒正幫了淨空毀詔的忙。


    隻是淨空本受了格昭仁一掌,受傷甚重,再同莫東聲對了這一掌,傷勢自然更加加重,隻見他跌落地上,口中鮮血不絕。


    嶽中影爭忙撲上,道:“大師,您怎麽樣?”


    淨空微微一笑,道:“半世之孽,終可償還,善哉善哉。”


    說畢,合目含笑而逝。雲光寺僧僧見方丈圓寂,忙紛紛撲上,悲聲大作。


    李璟本見詔書轉眼即得,卻又突然失去,心中想著淨空臨終時所言,不禁茫然若失,呆呆地跪了半日,直到獨孤敏上前相扶,才直起身來。見淨空雖逝,卻一臉釋然,心中若有所悟,帶同了眾屬下,緩緩退去。


    格昭仁見李璟等人退去,便斜著眼,向刀布江道:“刀老弟,你還要呆在這裏嗎?”


    刀布江看看南思昭遺體,搖搖頭道:“小弟本是受人所托,來尋殿下歸國,殿下即自盡而逝,小弟還留此地有何用。格老哥,告辭。”


    說著,一揮手,便帶了五毒教眾一起下山。


    刀紅英走了兩步,突然迴過頭來,向嶽中影看了半晌,方道:“這位嶽少俠,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


    嶽中影一愣,不知她此話何意,隨口道:“若是有緣,自然還有相見之日,不知姑娘有何指教?”刀紅英聽他提到“有緣”二字,不禁甚是高興,輕輕笑道:“那好,我在南詔等你。”


    說著轉身追上父親。隻聽遠遠傳來刀布江一陣大笑聲。


    格昭仁見五毒教眾業已離開,便向嶽中影道:“小兄弟,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嶽中影看看南思昭與淨空,道:“晚輩也不太清楚。”格昭仁道:“也小兄弟不如同我們一起去南詔國如何?”


    嶽中影聽他這麽一說,想起了南思昭臨終時所言,不禁心中一動,卻又轉念道:“多謝前輩盛請,今後行止,晚輩還未確定,晚輩想先安葬了南大哥和淨空大師後再做決定。”


    格昭仁道:“那也好,如果小兄弟日後南來,莫忘了找老哥哥。”


    嶽中影點點頭,道:“一定。”兩人作別。


    嶽中影見諸人都已經離開,山下寺中煙火大起,想是蜀軍大戰之後,放火燒寺,心想淨空與南思昭要葬在雲光寺內怕是不成了,當即同法印等諸弟子人商議,將兩人就地安葬,算是葬在了雲光寺邊。


    南思昭墳向朝南,遠眺咩且些城,淨空墳向向北,極目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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