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房間內,許多蠟燭擺放在地上,圍成一個圓形,圓形中間躺著薩日娜公主的屍體。她的麵部,脖頸,手背等處皆描繪著神秘的符文。


    可以想見,在衣物的遮掩下,這樣的符文必然布滿全身。


    蠅頭小字密密麻麻,色澤如血,覆蓋著薩日娜公主不算安詳的臉。她的眼睛還圓睜著,瞳孔因水分的流失蒙上一層灰白濁物,裏麵的驚懼和怨毒始終無法消散。這使她的模樣顯得更加詭異可怖。


    燭火被陰風吹拂,左右搖晃,四周的一切物體都投射出淩亂的影子。氣氛無比滲人。


    大長公主推開門看了一眼便匆匆走了。齊修和龍圖安安靜靜地跪坐在方眾妙身後。


    方眾妙盤膝而坐,身前擺放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滿是畫好的或是空白的黃符。她手執毛筆,蘸取朱砂,仔細勾描那些常人無法看懂的線條。


    齊修低沉的聲音在空曠房間裏迴蕩,“你真的能咒殺巴彥?”


    方眾妙微微搖頭:“我能,但我不可以。”


    “什麽意思?”齊修膝行上前,看著她認真的側臉。


    方眾妙蘸取朱砂,緩緩說道:“我不能妄造殺孽,除非那人直接對我,亦或是對我身邊的人起了殺心,有了因果。巴彥與我尚且沒有那樣的因果。”


    齊修垂眸沉思,隨後恍然道:“所以你在城牆上問薩日娜她會不會殺你。”


    方眾妙惋惜地輕歎,“是啊。那日在城牆上,她非說要用彎刀割斷我的喉嚨,那我隻能了卻這段因果。倘若她不激怒我,給我磕個頭或是服個軟,我也就把她放了。一切皆是天意。”


    齊修頓時輕笑起來。殺了人還說這些風涼話,方眾妙,不愧是你。


    龍圖遺憾開口:“巴彥與您之間還沒有因果,所以您不能殺他。”


    方眾妙糾正道:“是不能動用術法殺他,派軍隊去殺他並無問題。戰爭是兩國之間的因果,與我個人無關。”


    龍圖了悟道:“老天爺在限製您個人的力量。”


    方眾妙側頭看向老爺子,歎息道:“倘若您老人家抓住一頭猛虎,既降服不了它,還不能殺它,您隻能用鎖鏈把它困住。”


    龍圖說道:“您就是這頭猛虎。”


    方眾妙無奈道:“對,我就是這頭猛虎。我看上去威風凜凜,無比強大,實則最鋒利的爪牙早已經被老天爺拔掉,真正的我又虛弱又可憐。”


    隨後她豎起食指,將聲音壓得極低:“噓,我是個紙老虎,這秘密隻有我們三人能知道。”


    龍圖嘿嘿笑起來。虛弱可憐?這四個字與主上有什麽關聯?


    齊修盯著方眾妙細長食指壓住的濕紅唇瓣,眸色暗沉了一瞬,然後微微低頭不敢多看。


    砰的一聲巨響忽然傳來,滿屋的蠟燭皆被一陣狂風吹得熄滅。


    隻見大長公主用力推開門,急促說道:“蠻軍又來攻城了。若我沒看錯,巴彥麾下最勇猛的鐵鷹兵團就在城門外麵,全都穿著玄鐵甲胄,人數多達二十萬。”


    三人立刻丟下薩日娜公主的屍體,趕赴城牆。


    他們走後沒多久,一個人影極快地潛入城主府,尋到這間暗室,看見了薩日娜公主的屍體以及地上的蠟燭和散落的黃符。


    這分明就是一個施展邪法的祭壇!人影飛快上前想要破壞此處,門外卻衝進來幾個侍衛,與之打鬥。


    人影寡不敵眾,隻好遁走。


    暴雨依舊在下,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放眼望去,二十多萬蠻軍黑壓壓一片。最前麵的是豎起盾牌的士兵,後麵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再之後是身披黑甲的重騎兵與身著銀甲的輕騎兵,更遠一些是殺氣凜凜的長槍兵。


    黑雲壓城城欲摧,暴雨傾盆角聲悲。這是何等浩大的陣列。


    齊修俯瞰這支軍隊,心裏竟有些寒涼。不得不承認,天命的確在蠻族,否則哪裏來的這等吞天之勢。


    大長公主咬牙說道:“八萬鐵鷹騎兵就能滅掉一國。石頭城一下來了二十萬,真是看得起本宮!”


    龍圖糾正道,“不是看得起你,是看得起主上。”


    大長公主一時無言。


    城牆下,蠻軍已經有了動作,一群穿著破爛衣衫的兵卒從陣列中衝出,齊心協力扛著一根巨大硬木,狠狠往城門上撞。


    轟隆一聲巨響掩蓋了天上的雷霆,城門有了裂縫。


    王守正立刻率領一群弓箭手射殺扛巨木的蠻軍。這些人紛紛慘叫倒地,卻又很快跑出另一群人,繼續扛起木頭撞擊城門。


    殺了一批又來一批,轟隆隆的撞門聲響個不停。這群衣衫破爛的兵卒仿佛不怕死一般,其餘蠻軍則按兵不動,巍然如山。


    冷雨衝刷著鐵鷹兵團的黑甲,卻衝不掉他們眼裏的濃濃血腥。隻待城門撞毀,他們就要大開殺戒。


    不知射殺了多少扛巨木撞門的兵卒,城牆上忽然有一個士兵驚叫道:“那些撞門的人不是蠻軍,是我們大周子民!”


    “什麽?”有人驚唿。


    “我沒看錯!最前麵那個男子是我一個遠房表弟。聽說蠻軍要來,他帶著一家老小逃走了。我曾勸他留在城中,他不聽。”


    “那他們一家必是逃亡途中被蠻軍抓去的。”


    “石頭城和西州城不知有多少人拖家帶口逃難。城外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小鎮也都人去樓空。那些人莫非都被蠻軍抓來當這白白送死的兵卒?”


    大周將士們挽弓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當他們驚疑不定的時候,有幾個扛木頭撞門的兵卒臨陣退縮,哭喊尖叫著逃竄。


    蠻軍射出箭雨,把這批人全部殺死。隨後陣列裏又有一群衣衫破爛的人被驅趕出來,一邊哭一邊扛起巨木繼續撞門。


    仔細看去,他們眼窩不深,鼻梁不高,果然都是大周子民。城牆上的大周士兵氣得血液逆流。


    然而更殘酷的事發生了。又有一群被俘虜的大周百姓被蠻軍驅趕出來,在城牆下搭起人梯。若讓他們翻牆進來,開了城門,後果不堪設想。


    殺還是不殺?殺,他們是同胞!不殺,城內的數萬萬百姓便該死嗎?


    守城的將士們死死盯著下方,牙齒幾乎咬碎。


    大長公主率先拉開一張弓,閉著眼睛射出箭矢。


    她心痛如絞地忖道:這就是戰爭!無論血統人種,無論男女老幼,隻要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是死敵!


    在她身後,守城的將士們也都紛紛射出箭矢。城牆下慘叫連連,有人大聲哭喊:“放我們進去吧!給我們一條活路!”


    可是若放你們進來,給了你們活路,我們的活路在哪裏?


    大長公主狠狠吐出一口氣,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方眾妙,質問道:“國師,看見了嗎?這就是你引來的蠻軍!告訴本宮,你下一步棋怎麽走?”


    她是真的有些恨了。這場仗本已經勝利,隻要與衛英彥的軍隊匯合,乘勝追擊,就能圍剿烏爾圖的殘部。不引來這支鐵鷹軍團,傷亡不會如此慘烈。


    在她質問的時候,又有許多大周百姓被蠻軍驅趕到城牆下,繼續搭人梯。他們被射死了一批又一批,人梯沒搭成,屍體反倒堆積如山,快要與城牆持平。


    隻要踏著這些屍體鋪成的梯子,蠻軍就能輕易攻入城中。


    烏爾圖躲藏在一列重騎兵之後,發出狂妄肆意的大笑。笑罷,他揚聲喊道:“大周國師,今日你敢出來嗎?”


    大長公主紅著眼睛看向方眾妙,再次問道:“下一步棋,你怎麽走?”


    方眾妙將氅衣的帽子拉起,遮住自己麵容,轉身離去。


    暴雨喧囂中,她淡淡說道:“我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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