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奇朗拿出一枚藥丸,飛快塞進烏爾圖嘴裏,點他脖頸邊的穴道,令他在昏迷中自動吞咽。


    須臾,烏爾圖幽幽轉醒,睜開的雙目哪裏還有虎威,竟是一片未曾消散的恐懼。王守正射來的那一箭不僅擊碎了他的肩胛骨,也擊碎了他的戰鬥意誌。


    巴奇朗與烏爾圖對視一眼,心裏暗叫不好。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讓現在這個烏爾圖勉力站起,大聲說出那句“天命在我”的豪言,已經完全不可能。


    烏爾圖做不到。他的心氣被打散了。


    巴奇朗自己也吞下一粒藥丸,用力眨眼,讓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血液依舊在眼眶裏彌漫,赤紅一片的視野中,他看見周圍是亂馬奔騰,亂軍潰散,是丟棄滿地的投石機,攻城弩和刀槍劍戟。


    原來這就是丟盔棄甲,兵敗如山的場景。巴奇朗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蠻軍陣營裏看見這慘烈的一幕。


    他咬咬牙,站起身,不甘地下令:“即刻撤軍!”


    幾名副將策馬奔馳而來,把兩人拉上馬背,逃竄而去。


    方眾妙甩開已經死透的薩日娜,丟掉染血的短刃,淡淡下令:“老爺子,你去西州城走一趟,讓衛英彥做好裏外包夾,袋中打狗的準備。石頭城的大周將士們必然能夠擊潰攻城的蠻軍,趕去馳援西州城。”


    龍圖豪情萬丈地笑了笑,人已經飛躍到數丈之外。


    “主上,隨您離開那座小山村的時候,小老兒就知道,您說的舉大事絕非玩笑!您定然能夠成就一番宏圖霸業!此戰伊始,基業已成!”


    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際,雄渾的笑音還在厚厚雲層中迴蕩。


    王守正猛地握拳,看向方眾妙的眼神無比狂熱。成就宏圖霸業?原來國師竟有侵吞山河之誌!是啊,為何不能呢?當她以女子之身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候,她就已經屹立在眾山之巔。


    追隨她!像萬千生靈追隨太陽那般!王守正的心一片滾燙。


    就在這時,他聽見國師淡淡下令:“趙華陽,你即刻打開城門,帶領將士們乘勝追擊,而後轉道前往西州城,從後方擊潰攻城的蠻軍,與衛英彥裏應外合。”


    大長公主高聲應諾,邁步就走。


    齊修對著方眾妙微微拱手,沒有多說一句話,也即刻下去點兵出征。


    方眾妙跨過薩日娜的屍體走到高台邊,俯瞰下方。王守正呆呆地凝望她並不高大,也不偉岸的背影,眼裏的崇敬與向往似沸騰的熔岩。


    方眾妙若有所感,迴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還愣著幹什麽?讓留在城中的民夫迴收蠻軍留下的攻城器具和刀槍劍戟,滿地的羽箭也都撿起來存放。被盜走的軍需,這不就迴來了嗎?”


    王守正連忙應諾,轉身走了幾步,卻又迴頭,“您一個人在此處,怕是不安全。”


    方眾妙擺擺手,渾不在意地說道:“天命在我。”


    王守正心裏頓時一鬆,然後才疾步而去。是啊,天命在庇佑國師,除非老天爺親自出手,否則這世間誰人能夠殺她?


    建康之戰結束後,國師的威名必將傳揚四海。風雨欲摧,社稷飄搖的大周,便因她這定國之石的存在,獲得短暫的平穩。戰亂終會結束,勝利歸於大周。


    王守正踩著堅定的步伐漸漸遠去。


    方眾妙垂眸看著城牆下的戰況。


    大長公主和齊修引領著一支悍不畏死的軍隊衝殺而出。本就潰亂的蠻軍徹底失去陣型,分為好幾股散兵四處逃竄。大周軍隊分而食之,氣勢如虹。


    烏爾圖等將領策馬疾馳,速度越來越快,絲毫不敢迴頭。兵敗如山,人力已窮,頹勢難挽。除了狼狽逃命,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戰況已經分曉,方眾妙轉身下了城牆。


    與此同時,大長公主和齊修率軍追出去十幾裏路,中途忽然變道,往西州城去。


    烏爾圖的三十萬大軍被他拆分成兩個兵團,各自攻打兩座城。這是極其冒險的一個舉動,因為一分為二的軍隊,戰力也會隨之削弱減半。但烏爾圖事先盜走了大周軍隊的輜重,沒有軍需補給,守城的那一方沒有絲毫勝算。


    基於這一點,烏爾圖才敢肆意妄為。事實證明,他的這一舉動已經不僅僅是冒險,而是致命的失誤。


    當大長公主和齊修帶著數萬大軍從後方偷襲攻打西州城的十五萬蠻軍時,衛英彥率領的數萬大軍也從城中殺出,合攏圍剿。


    一方氣勢如虹,一方宛如驚弓之鳥,勝負很快分明。攻打西州城的十五萬蠻軍幾乎被全殲。烏爾圖率領的那十五萬蠻軍也死傷大半。


    這場本無懸念的攻城之戰,竟是兵力不足,輜重全無的大周軍隊大獲全勝。


    是夜,大長公主和齊修帶著滿身血汙迴到城主府。


    方眾妙不在房中休息,卻在地牢裏等待。


    大長公主穿過幽深長廊,笑著說道:“國師,此戰必然能夠扭轉大周的頹勢。從今往後,攻守易形了!”


    齊修走在後麵,冷笑道:“我的探子送來密報,巴彥已經率領五十萬大軍,於中途截殺我們從臨安派出的三十五萬大軍。”


    “他那邊若是獲得大勝,便能直接闖入臨安。你以為趙璋那個廢物能擋得住巴彥洪流般的攻勢嗎?巴彥一旦得手,烏爾圖的慘敗就隻是小小瑕疵,不足掛齒。我們傷巴彥一臂,巴彥卻能滅我一國。”


    大長公主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方眾妙端起杯子喝茶,緩緩說道:“所以我們才要盡快把烏爾圖的殘部剿滅,保存最大的兵力,迴頭馳援那三十五萬大軍。若是我們能從後方趕到,重現今日戰果,就能滅掉蠻族最強盛的一支部落。蠻族斷了脊骨,至少十年之內不敢生事。”


    大長公主陰雲密布的臉再度喜笑顏開。


    她自信滿滿地說道:“有你在,剿滅烏爾圖和他的幾萬殘兵還不容易?”


    方眾妙沉吟道:“若是他能給巴彥送信,讓巴彥抽調十萬軍隊突襲過來,那是最好。”


    齊修眸光閃了閃,問道:“蠻軍增援十萬,對我們絕非有利。你說這是好事,莫非有什麽暗棋布在裏麵?”


    方眾妙伸出指尖點點桌麵,徐徐說道:“這招暗棋能不能用,還得看今日那個渾身沾著羽毛的蠻族巫師道行深不深。”


    大長公主好奇問道:“他若道行夠深,會如何?”


    方眾妙玩味地說道,“他若道行夠深,自然能看懂我的棋路。看懂了我的棋路,他才能跟著我的步調走。”


    齊修頓時笑起來:“跟著你的步調走,就能落入你的陷阱,對嗎?”


    方眾妙颯然而笑,如仙如魔的臉熠熠生輝。


    王守正用崇敬的目光看著她,被綁在刑架上的幾個蠻族細作卻宛如見到惡鬼。


    與此同時,巴奇朗正在給烏爾圖包紮右肩的傷口。


    他憂心忡忡地說道:“你的骨頭已經碎了,即使長好,這條手臂也不能動。”


    烏爾圖猩紅的雙眼充斥著強烈的恨意。


    “也就是說,我以後再也不能挽弓射箭?”


    巴奇朗沉默點頭。


    烏爾圖用力閉眼,不曾受傷的左手猛地捶爛擺滿草藥的長桌。木屑飛濺中,他發出困獸般的嘶吼。


    路過的將士紛紛避開他的帳篷,眼裏全是惶惶不安。每一個兵卒都帶著滿身頹靡,眼裏是難以消散的恐懼。這場仗打碎了他們的傲慢,打斷了他們的骨頭。


    巴奇朗皺眉嗬斥:“安靜!你若不能穩住,你的部將隻會更加心亂。看見大周國師了嗎?拿出她那種‘天命在我’的氣勢來!”


    烏爾圖深深吸了幾口氣,睜開更為猩紅的雙眸,惡狠狠地盯著巴奇朗:“你怎麽拿不出她那種氣勢?你可是我們蠻族的天神!”


    巴奇朗沉默了。


    烏爾圖追問道:“她真的比你厲害?”


    巴奇朗點點頭,如實以告:“厲害許多。”


    烏爾圖眸光一暗,心中本就不曾消散的恐懼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隨後,他卻又聽巴奇朗長長吐出一口氣,用無比輕鬆的口吻說道:“不過她今晚就要死了,所以她不會成為我們的噩夢。”


    恐懼轉為狂喜,烏爾圖急切開口:“你怎麽知道她今晚就要死了?”


    石頭城的地牢裏,方眾妙淡淡說道:“因為反噬,所以會死。”


    大長公主和齊修隻覺落入冰窟,體溫全失。


    坐在一旁摳腳的龍圖頓時覺得自己的腳丫子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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