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秦國皇城鹹陽之外,時逢秋季,明月當空。


    此時已至深夜,入城的城門閉門已久,城門口站立著二十幾位把守城門的戍卒,趁著夜色往北看去,密密麻麻的工匠正在趕修皇城,而東南西三處方位的城牆則已修繕!


    往鹹陽來的官道上走來兩人,這兩人一大一小,年紀漸長的約在四十歲,身穿灰色長袍,麵容棱角分明,濃密的黑發隨風飄舞,一人手中牽著韁繩,一匹紅毛馬跟在身後,馬背上坐著一位少年,約莫十幾歲,因身著一襲黑裘蒙麵,看不清長相。


    “師父,前方便是鹹陽了。”少年順著月色,看到城門樓上鹹陽二字說道。


    那被稱為師父的人點了點頭,“醜時剛過,離城門開啟還早。”


    少年未曾開口應允,安靜的坐在馬背上,二人並未向西城門方向走去,而是去往了鹹陽城牆的西南方向,在一處拐角停了下來。


    “小徒兒,幹糧飲水用盡,你在此等候片刻,為師去去就來。”年長者將馬拴好之後開口說道,隨即一躍而起翻越了城牆,進城去了。


    少年名為羽化仙,今年十三,因前段時日去往南海千秋穀俘獲坐騎導致身中劇毒,其師姬無涯便帶他前來終南山求討解藥,所中之毒疑似天下間至陰致寒的金甲僵屍屍毒,少則七天多則半月定然斃命,二人晝夜趕路不敢耽擱,用了僅僅五日,便從琅琊山五行門千裏之遙來到此地,為羽化仙裹上黑裘蒙麵,主要目的是隔絕白日的陽氣入體引發體內毒素,這金甲僵屍本是終南山重陽觀的東西,除金甲僵屍外,另有銀甲,銅甲僵屍,可惜早年間重陽觀長老畢方進改投西域聖人宗,臨走之前盜走了這三具刀槍不入的僵屍。


    此毒非常棘手,對於是否醫治姬無涯心裏沒底,重陽觀乃方士觀,全天下的丹藥七成出自終南山,就算醫治不好,討一枚續命的丹藥也是好的。


    少頃,姬無涯迴返,身後多了一個包袱,腰間掛著水囊,師徒二人也不交談,對於終南山的方向羽化仙心知肚明,不用師傅引路,策馬揚鞭催促紅毛馬快走。


    從鹹陽往終南山重陽觀,快馬加鞭最多兩日,姬無涯有靈氣修為可禦空而行,羽化仙修為低下隻好以此趕路。


    越往西走,人煙逐漸稀少,農田裏忙碌的農夫零零散散,鹹陽地帶的氣候一年隻能生長一次莊稼,離秋收的季節尚早,秋收過後的幾個月則是種植一些旁物,糧食以粟為主,鹹陽以南則是種植水稻。


    自秦國一統天下後,北上的匈奴便想踏足中原,秦國近些年時長征戰死傷無數,急需穩固國力,以正興盛之路,如若再打仗影響頗甚,所以如何對待北上的匈奴,始終沒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再加上各地的匪患猖獗,官府屢次剿匪收獲不大,可算是坑害了百姓,既要防備殺燒搶掠的山匪,又要辛勤勞作繳納糧稅,百姓的日子過得並不好,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秦國統一了文字,以往六國的文字廢除,私藏亡國書卷則被判以重罪,但私下裏一些文人墨客,還珍藏著其它六國書卷不舍焚燒,對於匈奴需斟酌應對,反倒是南下的越人經常襲擾秦國郡縣。


    一日後,羽化仙趕到了離終南山百裏外的一處密林,他幼時跟從師父姬無涯來過一次,那次是為了向重陽觀的落秋霜真人拜壽。


    “籲…”


    羽化仙發現,姬無涯先他一步到了前方,於是勒令馬匹止步。


    “師父,怎麽不走了?”羽化仙問道。


    姬無涯背對著羽化仙,隨手撿起地上的竹片,以指作刀刻上字跡後交由他,“你先走一步,將竹片交給落秋霜真人,我隨後就到。”


    羽化仙對姬無涯言聽計從,伸手下探接過,騎馬往秦嶺的方向去了。


    在羽化仙走後不過幾滴水的功夫,以姬無涯為中心的周圍落葉紛飛,風聲更加的緊了。


    “諸位,既然來了,就別藏頭露尾了。”姬無涯緊閉雙目,隨即睜開雙眼,離他十丈外出現四人。


    這四人兩男兩女,居最左的為一個女子,樣貌在三十歲左右,長的頗有幾分姿色,眉宇之間盡是傲氣,身上一件薄如蟬翼的青衣,絲毫掩蓋不住若隱若現的妖嬈身姿,手中持有一柄未出鞘的寶劍,這柄寶劍名為落水,能破人護體靈氣以鋒利著稱。


    “姬掌門,有禮。”昆侖山飄渺宮宮主沈輕塵說道。


    姬無涯抬手還禮,鎮定自若!


    沈輕塵右側五步外,一個肥胖的和尚身披高功法袍,其上另有七色寶珠鑲嵌,這七色對應人間練氣修仙所能達到的每一個境界,此人雖是和尚卻生的好生醜陋,獨眼大鼻,嘴唇較厚,右手中的禪杖為金褐色,左手拿著一百零八顆佛珠。


    如今的中原,和尚還不受待見,名聲也不太好,戒律也未完善,甚至於有的人都不需要剃度就能出家,而波若寺創建不過也才幾十年而已,是從域外昆莎遠赴到此,室利房一十八人持佛經來到之後,秦國對於和尚並不接納,於是他們便在會嵇山修建寺院廣傳佛法,收了大量弟子入寺,其中也有修為高深的江湖人士。


    “南無阿彌陀佛。”會稽山波若寺方丈悟通說道。


    姬無涯隨之冷笑,對悟通方丈的到來頗為意外。


    在悟通方丈右側五步外也是一個女子,此人不同於沈輕塵的貌美,卻同樣不遜色多少,她的膚色較黃,身穿獸皮縫製的衣物,身後背負沉重的木箱,手上把玩著八卦圓盤,觀其穿著不像中原人士。


    “姬掌門,一別過去十載,見禮了。”雲中郡墨家家主墨千機拱手道。


    姬無涯這會沒冷笑,而是開懷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墨千機與南海千秋穀的千化生向來不和,此次竟然一起來了。”


    這居最右的男子便是千化生,身形魁梧高大,墨家與千秋穀祖上頗有淵源,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化了許多,以前這二者滋生過一些恩怨,再加上墨家在最北,千秋穀在最南,這二人很少來往。


    千化生沒帶兵器,胯下騎著一頭上古兇獸饕餮,此獸異常高大,羊身人麵,眼睛長在腋下,滿嘴的尖牙透露著寒芒,不同於普通的饕餮,它的背部竟生長兩對骨翅,其尾長如蠍,其身羽如鱗。


    未等四人再講話,姬無涯率先開口,“怪不得我徒弟能在南海中了西域聖人宗的屍毒,如果我所料不錯,定是你們四人裏做的吧!”


    沈輕塵看了其他三人一眼,代為說道,“不錯,不過你徒弟所中並非屍毒…”


    早在羽化仙迴往山門時,姬無涯就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為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隻好將計就計,沒想到最後卻把自己算計了進去,這四人皆是修為高深之人,隨便一人就能獨霸一方,捫心自問聯手攻之他敵之不過,但五行門不能到了他這一輩弱了威名,能打知道打不過,和知道打不過還要打是不同的道理。


    “長話短說,諸位遠道而來,在此攔下我所為何意?”姬無涯發問道。


    千化生抬手打斷了再想說話的沈輕塵,直視著姬無涯,“姬掌門,傳聞五行門流傳半卷天書,參破即能突破紫氣大道,晉升更高的境界,與天同壽,不知是真是假?”


    “哼!”姬無涯冷冷一笑,“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墨千機急不可耐,忍不住說道,“你我都是煉氣氣修仙之人,有那造化神物何不與我等分享,屆時你我成功突破,擺脫這具凡人的肉體,豈不是一件幸事?”


    所說的半卷天書,乃是五行門的一位長老所留,這位長老失蹤很多年了。


    “不是我不肯借,門規不允。”姬無涯正色說道。


    “這麽說你是不肯借了?”悟通方丈皺眉,他的這一副嘴臉,哪還有平日得道高僧的模樣,完全像攔路搶劫的強盜。


    姬無涯久久不語,不語便說明了態度。


    四人皆知今日不能善了,那墨千機手中的八卦圓盤名為陰陽盤,可借助陰陽二氣布陣施法,墨家除了擅長布陣外,還擅長鑄造兵器,精通各種機關造物,那沈輕塵手裏的落水劍就出自墨家,隻可惜此劍的金屬太過難尋,再難錘練出第二柄了。


    “既然如此,我早就想領教五行門的五行大法了。”沈輕塵的落水劍出鞘,霎時間四周冷風凜凜。


    飄渺宮的劍氣十三訣乃不傳之秘,沈輕塵天縱之資已經練到登峰造極,姬無涯雖手無寸鐵,卻全然不懼。


    若是單憑沈輕塵一人想勝過姬無涯癡心妄想,修煉到紫氣大道,誰人能是無用之輩。


    當對方的劍氣斬來那一刻,姬無涯不敢大意,落水劍無堅不摧,無力不破,正麵對敵他自知不是對手,隻好施展五行門獨門絕技移形換影身法左右騰移,在後退的同時尋找攻敵的機會。


    沈輕塵腳下連動,片片雪花在腳底盤踞,片刻間又消失無影無蹤,施展的正是踏雪無痕身法。


    姬無涯從未與沈輕塵交過手,幾招之後便有了分寸,劍氣十三訣雖然精妙絕倫,威力極大,但每次施展的空隙一次比一次時間長,這是因為聚氣所致。


    二人的對戰不過瞬息之間,四周的山石卻被劍氣夷為平地,飛沙走石好生恐怖。


    沈輕塵揮劍上斬第九訣時,姬無涯抓住時機,左手二指冒著被斬掉的風險,驅使之下夾住了落水劍,右掌後撤發力,一掌擊在了對方肩頭。


    姬無涯收手迴招,沈輕塵後撤十步方才穩住身形。


    “五行大法,名不虛傳。”沈輕塵擦去嘴角的血跡。


    悟通方丈眼看沈輕塵吃虧,向前一步,“南無阿彌陀佛,姬施主,老衲以佛門神通領教五行門五字秘術!”


    姬無涯抬手一指,“滾吧老禿驢,何必露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臉,你們知曉若單獨對戰都不是我的對手,即使我勝了,還會借助陰陽盤布下陣法斷我生路,與其如此就不必客套了。”


    四人一聽,當即麵紅耳赤,他們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此事若傳出去定會危及聲譽,來的路上就已商討好,先一一對敵消耗姬無涯的體內靈氣,然後再一哄而上逼問半卷天書的下落,之後再殺之。


    五人之間短暫安靜了少許,那沈輕塵與另外三人對視一眼不再藏私,各自施展成名絕技攻來,姬無涯輕輕撩動長袍,兩手伸展過後升騰的火焰聚於左右掌心,在體外凝聚成護體罩氣用於抵禦四人的聯手。


    不消片刻功夫,姬無涯麵紅耳赤,開口大吼一聲,用之攻敵的靈氣倒轉而迴,吸附著與他對敵的四人接近自身。


    悟通方丈年紀最長,對敵經驗最是豐富,眼見這一幕後立刻高聲提醒,“小心,他要散功自爆…”


    姬無涯身擁紫氣大道巔峰修為,散功自爆可想而知,方圓十裏頓時一片狼藉,爆炸聲震耳欲聾,沈輕塵四人雖在最後一刻用靈氣護體,卻受傷頗重,那悟通方丈這下更慘了,斷了一條手臂,千化生胯下的饕餮為了救主當場斃命,墨千機趴臥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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