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冬青跟賈烈說了公司的情況,賈烈這幾天心裏都心神不定。


    本以為冬青重新上班之後,她的壓力就能小了。沒想到除了增加了她的家務壓力,經濟壓力還是像座大山一樣壓著她。


    她掙紮了這麽久都沒放棄,當然是想留住那套房子的。但冬青一開始就不讚成她買那套房子,現在她跟他說要賣了這套去保那套新房,她知道冬青鐵定不會同意。


    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再像買新房時那樣一個人拍板了,她知道說出來肯定會吵架,但不說出來這事就沒法解決。她左右為難,最終決定今晚等冬青迴來後就跟他說。


    晚上冬青迴來得比往日還要晚,一臉疲憊。


    為了集中精力說服冬青,賈烈已經早早的給孩子吃完飯,哄孩子上床睡了。


    此時客廳裏隻剩癱坐在沙發上的冬青和在廚房忙著熱菜的賈烈。


    “趕緊吃吧。”賈烈把重新熱好的飯菜端上桌。


    冬青起身走到飯桌邊,看了眼桌上的菜,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今天菜色不錯啊。”


    為了說服冬青,賈烈在每個環節上都下了功夫,包括晚餐。隻是她沒想到冬青今晚迴來這麽晚,菜都涼了。


    不過也好,這時候孩子睡了,她可以說得更徹底些。


    估計是餓壞了,看冬青狼吞虎咽的吃飯,賈烈在一旁叮囑他慢點,還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冬青接過她手裏的水,一連順了好幾口水,這才打了個飽嗝:“總算緩過來了。今天可真是累壞了。”


    賈烈眼睛一亮:“工廠重新出貨了?”


    “對,今天把倉庫裏所有的貨都出了。工人不夠,我們辦公室裏所有的男丁都出去幫忙裝車了。”冬青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太久沒幹體力活,這忽然來這麽一下,還真有點受不了。


    “哪裏的訂單,這麽大的貨量,連經理都要下去搬貨。”賈烈欣喜問說。


    “國外的單子。”


    “之前不是說國外現在情況嚴重,沒法出口了嗎?”


    冬青也鬧不明白:“我也不清楚什麽情況。公司裏我是隻負責技術的,出貨的事,是劉總負責。前幾天他開會的時候跟我們說出不了貨,但今天又說目前沒有任何關於口罩出口的禁令,海關也不會扣留口罩,他負責的銷售部接到了一個國外大單,時間緊任務重,所以今天所有人都上陣了。”


    劉總就是處處壓著冬青一頭的那位年輕經理。之前因為這個劉總總給他穿小鞋,冬青尋思著對方是不是怕他爭權奪位。其實冬青壓根就沒這心思,為了防止麻煩,冬青在公司都是隻掃門前雪,多餘的事一概不管。


    在分公司裏,總經理的權限比較大,既然他拍板決定了,手下的人自然都要按章執行。


    賈烈知道現在國外疫情嚴重,口罩需求量難以想象,防疫物資訂單自然是到了井噴的狀態。按著這個趨勢,冬青應該不會隻能拿到基本工資,那貸款的新房也算是暫時保住了。


    今晚的這個消息對於賈烈來說,著實是個好消息。


    “既然現在出貨也正常了,也就不存在你之前說的那些停工的情況了,那工資方麵,應該不會縮水了吧?”賈烈急急問說。


    冬青想了想,搖搖頭:“不敢說。別看現在國外鬧得兇,但其實口罩也就是華人在囤。國外的很多地方,還是佛係抗疫居多。比起口罩,他們更多的是搶購衛生紙。現在這麽大的訂單出去,我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擔心什麽?”


    “你知道,國外的認證標準跟國內的不同。而且每個國家都不一樣。我覺得劉總的決策做得有些草率。”


    雖然冬青有顧慮,但銷售的事是不歸他管的。如果他直接去跟劉總說,以對方的心胸,定會認為他越俎代庖胃口大,心中指不定有什麽想法。


    “你沒跟他說吧?”賈烈追問,她真怕這個一根筋的冬青直接跑去跟對方說。這不該他管的事他去管,就是惹事上身。


    “沒有。”冬青知道,即便他說了,平時就喜歡跟冬青唱反調的劉總也不會聽。但也因為他沒說,所以心裏一直有塊石頭壓著。


    “那就好。他是拍板的人,就算出問題了,也不用你來擔責,連累不到你。”賈烈總算鬆了口氣。這口氣是替冬青鬆的,也是替她自己鬆的。因為今晚,她可以先不用跟他提賣房的事了。


    冬青搖搖頭:“話不能這麽說。雖然直接背責的人不是我,但如果對方的決策真出了問題,我們整個分公司的人都會承擔這個後果。”


    “什麽後果?”


    “比如這批貨如果出了什麽問題,被扣了。或者款項沒能要迴來,那我們整個分公司的員工的工資和生產線不可能不受到牽連。”


    “呸呸呸,別瞎說。”賈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我們整個分公司的人,其實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船要是翻了,沒人一個人能置身事外。”冬青以為她沒明白,還在繼續解釋。、


    “冬青你能不能不要再烏鴉嘴了?”賈烈提高聲音:“咱們家還得靠你的工資還房貸,你就盼著點好吧。”


    “我不是不盼它好,我是就事論事。你看,如果……”


    “好了我知道了,菜都涼了,趕緊吃吧。”賈烈知道冬青就非得跟對方講道理,如果她不打斷他,也不認同,他能說到天亮。


    看賈烈沒有像以前那樣,起點火星子就能跟他拱成大火,最後吵得臉紅脖子粗。今天她竟然適時的把火氣給掐了,冬青有些意外,也識趣的住了嘴。


    又吃了一碗飯,冬青放下筷子,看著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賈烈,說:“你今晚好像有些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賈烈裝傻。


    “說不上來,但我覺得咱倆要是以後都能這樣,挺好的。”他知道賈烈的暴脾氣,尤其是經濟壓力大的時候。能像今天這樣的點到為止,很不容易。或許,這跟她覺得他工資暫時不會砍半有關。但無論是什麽原因,他覺得這樣很好。


    賈烈別過頭去看電視,她知道,今晚不是自己的脾氣變好了,而是沒心情吵架。畢竟那一場大架,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免,她不想先激怒他,因為賣房的事,還得他點頭。


    聽了冬青說後麵的那些話,她的確跟他一樣,是有擔憂的。但能清靜一天算一天,生活已經這麽難了,何苦要提前為難自己呢?


    況且冬青的那些擔心也未必會成真,要是順順利利的出貨了,那冬青的工資自然也就保住了,兩套房就都可以保住了。


    所以此刻,先高興了再說。


    晚上孫燕加班迴到家,發現兩個孩子已經睡了,柳全濤卻不在家。


    孫燕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擔心他傷沒好就又去工地打零工。但轉念一想,應該不太可能,他現在連走路都還不利索,工地招工的也不可能自找麻煩。


    他這幾天有些情緒她是能看出來的,估計是出去散步散心了吧。孫燕心說他出去好好想清楚也好,省得總是在以前的想法中出不來。


    孫燕吃完晚飯洗了澡已經是十一點半了,柳全濤還沒迴來。


    因為他身上有傷,她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但轉念一想,他一個成年男人,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再說他現在跟她已經沒什麽關係了,如果此時她給他打電話,說不定他剛想通的事,又該會錯意了。


    孫燕看了眼他開著門的房間,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柳全濤正坐在二十四小時麥當勞裏,他的對麵,坐著老王之前的情人廖女士。女人懷裏還抱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孩子早已經睡著,女人眼裏全是恨意。


    柳全濤加了她的微信,剛聽完她傳給他的錄音。


    “這下你相信了吧?”女人冷冷說。


    “你有什麽打算?”柳全濤黑著臉,把手機放進口袋裏。


    “他毀了我,我要找到那個人渣,跟他同歸於盡。”女人咬牙切齒。


    “要是你跟他都沒了,那孩子怎麽辦?”


    他不同情她,畢竟她走了違背道德的捷徑,落得現在的下場,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他畢竟是一位父親,看著她懷裏的孩子,他還是不忍。


    女人摸了摸兒子的頭,紅了眼眶:“我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姓王的本來說好我生了兒子,他今年就離婚過來娶我。我們家都已經把婚事說出去了,現在兒子也生出來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狠心,直接把我和兒子都拋棄了。轉頭就跟他老婆繼續過快活日子。我現在有家也迴不去了,還連累我父母被人指指點點,讓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到別的城市租房子過晚年。姓王的毀了我,我也不讓他好活。”


    柳全濤當然是恨姓王的,他希望這個女人把姓王的拉下馬,讓那人渣也嚐嚐身敗名裂,求助無門的滋味。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她:“這上麵是他公司的地址,還有家庭地址。他有兩所住處,我都給你寫上了。”


    女人接過來,剛才因為兒子生出的一抹柔情,瞬間就被冷意所替代。


    “我先走了。”他站起身,看了她懷裏的孩子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走到大門邊,在拉開門的一瞬間,他忽然停下動作,從玻璃的反射中,他看到女人就這麽抱著孩子,倚在牆邊睡了。


    她沒有錢,也找不到人。估計這段日子,晚上全是在這種二十四小時店裏過的。


    想到這麽小的孩子,就要跟著一個不靠譜的母親到處流浪,柳全濤心軟了。


    他轉身迴到桌子邊坐下,女人驚醒,警惕的看著他。


    “我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不用跟他同歸於盡,也能讓他受到懲罰。”


    “什麽辦法?”


    “去找他老婆。跟他老婆站同一個戰線,把姓王的搞下去。”柳全濤一字一句說。


    “他老婆跟他不對付?”女人半信半疑。


    姓王的一直跟她說,他老婆是個家庭婦女,一聽他要跟她離婚,就尋死覓活。所以他才不得不一直拖著。她也因為相信他的話,所以才沒想過要去找他老婆,因為他老婆肯定會跟姓王的站在一條線上,驅趕她這個第三者。


    “這是他老婆的電話和公司地址,他老婆是個律師,比他能幹,眼裏容不得沙子。姓王的一直不敢讓自己老婆知道這些事,所以很多事才讓我去幹。你帶著孩子去找她,她肯定不會讓姓王的好過。”


    “那之前姓王的這麽對你,你為什麽不去找他老婆,跟她說我的事?”


    “我想過。但之前我以為姓王的隻是沒有拉我一把,而不是推我進深淵的人。再說姓王的太賊,我之前也沒防備,手上根本沒有證據。現在你帶著孩子去找她,去做個dna,她肯定不會饒了姓王的。”


    “……可我沒有錢做dna。”女人看著跟姓王的頗為相似的孩子:“你說看孩子她能相信嗎?”


    “他老婆講證據。”頓了頓,他看了孩子一眼:“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可以先聯係他老婆,讓她給你那些姓王的毛囊樣板。”


    “你怎麽確定她一定會幫我?”


    “她不是幫你,她在幫她自己。我之前聽聞她老婆懷疑他,但一直沒證據,現在終於有證據了,她應該會去印證。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原諒了姓王的,你再去跟姓王的同歸於盡也不晚。”


    女人想了想,覺得也是條路:“行,那我明天就去找她。”


    柳全濤起身,女人忽然說了一句“謝謝”。


    “不必。”


    “你是不是也很後悔跟著他。”


    “做都做了,沒什麽可後悔的。我幫他幹了不少缺德事,現在這樣的下場也沒什麽可說的。但孩子是無辜的,等我弄到錢就聯係你。”


    女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眼淚滴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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