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穀雨剛才也是一時嘴快,一開口就把以前常掛在嘴邊的話給噴出來了。說實話,她罵周遊的話裏,的確是有故意貶低和打擊他的成分,他實際上沒這麽差,不然她也忍不了這麽久。


    但她就要說得比實際上更差一些,就像彈簧,觸底才能反彈。她想要他少點佛性,多點向上的鬥誌,因為生活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你覺得你一直比冬青強嗎?”她忍著手指上的痛,反問他。其實她知道自己說話強勢甚至有些過,但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好,所以她沒有錯。


    周遊知道今晚是沒法睡了,索性把話說開了:“我沒覺得自己比冬青差。你要是真覺得我這麽不如他,那你當初就應該跟賈烈一樣,去主動追求冬青,看看冬青會不會選擇你這種脾氣大能力差又永遠長不大的人!”


    韓穀雨的本意是想要讓他跟冬青學習,沒想到他竟然曲解她的意思,還順帶攻擊她。


    她氣得氣都喘不均勻了:“周遊,你到底有沒有點腦子?”


    周遊也氣得不行:“我就是沒腦子,當初才鐵了心要娶你這個壓根就瞧不上我的人。”


    韓穀雨感情豐富,眼淚不值錢,今天這些事連番轟炸,現在又跟周遊吵架,她實在是受不了,“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罵:“周遊,你就是個豬腦子!”


    “對,我就是豬腦子!”周遊自己也氣得不行,這幾天的壓力讓他胸中的氣衝到最高值,他一拳錘在了牆上。


    韓穀雨愣了,沒想到一向佛性的周遊竟然也會做出這麽激烈的舉動。


    她衝過去看他的手,看隻是發紅,沒出血,這才放下心來,恨恨埋怨道:“你瘋了?要是出血了或者斷了怎麽辦?我們現在根本沒法出門。”


    周遊冷聲冷氣:“反正你也不在意,斷了就斷了。”


    她怕他再幹傻事,趕緊一抹眼淚,把話說明白:“你真是蠢蛋他媽給蠢蛋開門,蠢到家了。我韓穀雨會嫁給自己看不上的人嗎?我要是沒看上你,我正眼都不夾你一下。”


    周遊轉過頭看著她:“那你為什麽總是拿我跟冬青比?”


    韓穀雨擦了擦鼻涕泡,氣不打一處來:“我拿你跟他比,是想讓你改掉你的臭毛病,好好跟人家學學。好,你說你佛係,那我就不奢求你在外麵爭什麽功名了。但你迴到家,能不能不要隻把心思放在玩上,偶爾也把我苦口婆心說了上百遍的話稍稍放在心上?”


    周遊覺得自己冤得很:“我什麽時候不把你的話放心上了?”


    韓穀雨嘴上又是一陣機關槍似的突突突:“你哪次放心上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裏是你的家,不是酒店旅館,你迴到家能不能先洗手再摸其他的東西?還有,你洗完手能不能擦在旁邊的小毛巾上,而不是隨手擦自己衣服上?你知不知道你甩手的時候手上的水珠落到鏡子上我得擦多久才能光亮如新?還有,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跟人比誰尿得遠尿得準的毛頭小子了,算算四舍五入都奔四的人了,既然尿成了花灑,上廁所時能不能坐著尿?如果非要站著尿,那你能不能在尿完後,把滴到外麵的尿用紙巾擦幹淨?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隨意,我每次上廁所都有可能沾到你的尿?為了不弄髒衣服,我上廁所之前,都要先拿紙擦你滴在上麵的尿,這些事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可是你哪次有聽進心裏去了?這些事我每天都要重複一遍,我真累了,我不想再說了,你要是真改不了,咱就不過了。”


    “不過了”這個詞,今晚已經從韓穀雨嘴裏出現了兩次。


    韓穀雨平時喜歡作喜歡鬧,但她極少會說出這樣的話。今天她受到的刺激太多,覺得自己這十多年過得太憋屈,她實在不想再忍下去了。


    周遊沒想到韓穀雨竟然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想跟他過下去了?


    他覺得可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又因為這些事對他來說實在太小了,讓他覺得反駁都顯得很可笑。


    韓穀雨的確每天都跟他嘮叨這些瑣事,不僅這些,他覺得他在家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要他按著她的規則來做。


    周遊本就是個散漫的人,覺得家就應該是放鬆的地方,要是處處講規矩,那跟學校有什麽區別?平日裏他雖然嘴上不反駁,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就是他對她的無聲反駁。


    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真心覺得這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他擦手到衣服,他自己都不介意,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介意。鏡子上有水點就有吧,隻要不影響照鏡子就行,為什麽要把鏡子擦到光亮如新呢?讓他坐著尿尿就更過分了,他是個男人,她竟然讓他坐著尿尿?他不要臉麵的嗎?他沒有尊嚴的嗎?她還每次都跟他說德國的男人都是坐著尿的,這是紳士的做法。


    紳士個錘子!


    他就不明白了,男人上廁所誰還拿個紙巾,娘們唧唧的擦這擦那的?


    周遊嘴巴笨,但腦子還算靈光,此時他轉念一想,韓穀雨讓他學冬青,難道冬青就這麽幹的?關鍵是,就算冬青這麽幹,韓穀雨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她:“你怎麽知道冬青會這麽做?”


    “我……”韓穀雨剛要說,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周遊,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問你為什麽連冬青坐著尿尿你都知道?”周遊提高音量。


    “周遊,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冬青兩口子沒來過我們家做客嗎?我沒有眼睛看嗎?”唐澍舉著負傷的手指罵這個榆木疙瘩。


    “他上廁所沒關門嗎?”周遊還是想不明白。


    “周遊,你夠了!”韓穀雨覺得再讓他說話,她肯定要被氣死,索性把話掰開揉碎跟這一根筋的傻子說明白:“前兩年我生日是不是在家裏辦的?孫燕和賈烈兩口子是不是都來了?冬青上完廁所,我以為他也跟你一樣滴得到處都是,我怕下一個進去上廁所的人會坐上染到,就趕緊進去清理一下。你猜怎麽著?沒有一滴弄到地上。洗手台上也很幹淨,沒有水滴,鏡子上更是。我當時就想,你要是能像冬青一樣,我得省多少心?”


    周遊知道韓穀雨愛幹淨,但他實在做不到每件事都按著她的框框條條來。


    他嘴硬說:“你怎麽沒想過,冬青或許就不是上小號,他坐著上的大號,當然不會滴出來。洗手盆上沒水滴,說不定他上完根本就沒洗手,當然不會甩得到處都是了。”


    韓穀雨對他這種胡攪蠻纏簡直無語了:“周遊,我以前隻是覺得你沒有上進心。現在我發現,你不但不上進,還看不到別人的辛苦,你沒有感恩的心,你不知道你的伴侶為了忍受你付出了什麽,你總說我任性長不大,其實你才是那個不願意考慮別人的感受,一直任性的人。”


    “好好好,我任性,我不考慮你的感受,我錯了行嗎?”周遊對她的倒打一耙很服氣,她張口閉口說他不知感恩,不顧他的感受,那這些年來,他對她的照顧和付出,她感恩了嗎?她考慮他的感受了嗎?


    此時的他口幹舌燥,已經不想再跟她吵了,再吵也吵不出個所以然,隻是消耗體力。此時此刻,他隻想讓這個永動機趕緊消停下來,所以主動認錯求安靜。


    但唐澍顯然不買賬,正吵在興頭上,怎麽能說停就停?


    她用受傷的手指著他:“又是行嗎?你這根本就不是認錯,你是挑釁!你總是覺得自己佛性超然,其實你就是邋遢油膩,你心虛改正錯誤,認真站在我的立場考慮問題,難道就有這麽難嗎?”


    周遊想不通她罵人的時候為什麽總能張口就來,他怎麽就邋遢油膩了?


    相比於成天吃家人剩菜剩飯逐年發胖的家庭煮夫冬青,以及每天去酒肉應酬跟吹了氣一樣的柳全濤,他的身材在中年人中不說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也算標準身形了。


    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吃垃圾食物,時刻提醒自己鍛煉身體,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等韓穀雨的身體真養好了,他還能以壯年的身體狀態,來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健康的孩子。


    他自認自己已經夠自律了,可沒想到在韓穀雨眼裏,他竟然是邋遢油膩。


    周遊疲憊的擺擺手,躺在沙發床上,感到無比心累。


    他也不管韓穀雨是不是還在屋子裏,直接關上燈,閉上眼,用行動來拒絕跟她再交流。


    韓穀雨擎著受傷的手,她把自己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了,她希望他能改掉這些讓她頭疼的行為,但他隻是一聲不吭,直接關燈睡覺,他竟然用這種方式來拒絕跟她妥協,她鼻子一酸,轉頭迴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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