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蘅難以置信地起身,問道:“你說什麽?”


    姬無偃道:“母親怕你不同意,不準我與你說。可我覺得這樣不對,那容家姑娘本就是不願意做妾,才與齊家鬧成那樣的。”


    “若是姨母當真逼著她給你做妾,那不是要活生生逼死她嗎?”


    雖然父親和母親二人,都眼高於頂,總是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但姬家兄弟兩個,一貫是不讚同他們的做派的,隻是那到底是長輩。


    便是不讚同,也不敢說什麽忤逆的話來。


    可今日這事兒……


    姬無偃覺得自己要是不說,良心過不去。


    姬無蘅忙是問道:“母親眼下到哪兒了?”


    姬無偃:“正在換進宮要穿的禮衣,想來是快出門了。”


    姬無蘅立刻吩咐了仆從:“扶我起來。”


    姬無偃親自將兄長扶起來。


    姬無蘅生怕追不上母親,都顧不上穿外袍,便要出門去,仆人細致,忙是給他披上了雪色的披風。


    “大公子,外頭天冷。”


    姬無蘅趕到了院中,果真便見著謝氏這會兒已是穿好了禮衣,一應仆從跟在她身後拿著謁見太後的禮物。


    見著瘦了幾圈,臉色蒼白的兒子出了院子。


    謝氏的臉上有了一瞬僵硬,瞧了一眼他身後的姬無偃,便已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當即便狠狠瞪了次子一眼!


    姬無偃摸了摸鼻子,但絲毫沒退。


    他覺得自己沒做錯。


    謝氏看向姬無蘅,道:“這麽冷的天,你穿這麽點出來做什麽?還不快迴去!”


    姬無蘅沉著臉,看著謝氏,滿眼都是對她的失望:“母親,您真的打算求姨母叫她做妾?”


    謝氏被兒子這樣的眼神刺痛了。


    以至於語氣也冷厲了起來:“不然呢?那你要母親怎麽辦?你這身體一日比一日差,你要我看著你去死不成?”


    “那容枝枝一個二嫁婦,我是絕不會允許她做你的正妻的,我謝婉瑩還丟不起這樣的人!”


    姬無蘅眼底都是沉痛:“母親,是我愛慕她,這並非是她的錯。您為何要一再侮辱她?”


    “她是太傅嫡長女,她怎肯做妾?”


    “兒子愛慕多年的人,兒子又如何舍得叫她做妾?”


    “難道,母親是要叫她覺得,被我姬無蘅放在心上,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的嗎?”


    謝氏:“我……”


    她覺著兒子實在是太感情用事了。


    她沉著臉道:“你可知道,沈相在詩會上,也表明自己求娶她了?你認為,堂堂首輔會娶一個二嫁婦做妻子嗎?”


    “沈相還不是一樣要叫她做妾!做相爺的妾,和做你的妾,又有什麽不同?”


    “他沈硯書雖然是權傾朝野,可到底隻是一介孤臣,論起根基哪裏比得上我們這樣的皇親國戚?”


    “以她如今的處境,入你房中為妾,也不算辱沒她!”


    姬無蘅白著臉道:“母親,你也說了,沈相說的是求娶。若是納妾,為何用求娶二字?”


    謝氏愣了一下,接著理所當然地道:“這還不簡單麽,沈相想必是要在外頭顧著她的麵子。”


    “不然你好好想想,如果是做首輔夫人,這樣的好姻緣,她為什麽沒有答應?”


    “相爺說的可是他有意求娶,隻是她還沒應呢。”


    姬無蘅皺眉:“她便不能是因為暫且無心婚事?不能因為是與相爺還不熟悉?不能因為是還在權衡考慮相爺的用心?”


    謝氏聽著都有些生氣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固執?難道母親還這點事情都看不透,騙你不成?”


    姬無蘅心裏明白,固執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母親。


    他與沈相同朝為官多年,知道那是個風光霽月的人,不可能一麵在詩會上捧著容枝枝,又一麵拿納妾來羞辱她。


    隻是此刻總不能去相爺府上問詢。


    他便也索性不與母親爭辯,鄭重道:“母親,相爺要如何,與我無關,總歸,我姬無蘅不能如此!”


    謝氏一時間也來了火氣。


    蹙眉道:“你真是冥頑不靈!罷了,此事你不用管了,你先迴去休息,母親和你姨母會將一切處理好!”


    姬無蘅攔在謝氏的麵前:“母親,兒子說了,此事不可!”


    謝氏氣得臉都變了:“有什麽不可?姬無蘅,你便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你父親與我還活著,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來人,請大公子迴房間!”


    說是請,便是要強行將姬無蘅押迴去了。


    仆人戰戰兢兢地上來,拉住了姬無蘅,要送他迴去,姬無蘅是個文官,且這幾日心情不佳,總是吐,身體虛弱得很,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眼看便是要被拉走,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他心裏痛苦又絕望。


    如果姨母真的下那樣的懿旨,她怎麽辦啊?她一定會恨死乾王府,恨死他的!


    謝氏冷著一張臉,帶著人離開。


    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膝蓋落地的聲音,她詫異地迴頭一看。


    便見自己掙脫不開仆人的兒子,紅了眼眶,跪在自己身後。


    對著謝氏一下一下地磕頭:“母親,求您,別去!勿要辱她,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不該做妾,也不能做妾!”


    “求您放過她吧,是兒子錯了,都是兒子的錯!”


    “兒子再也不敢喜歡她了,求您了!”


    他磕得極重,不消一會兒額頭便是青紫一片。


    謝氏心疼不已,捂著胸口道:“我兒!她容枝枝何德何能,哪裏值得你這般?”


    姬無蘅也不說話,隻是磕頭。


    他喜歡的人,什麽都配得上,什麽都值得。


    是他不配,他掙脫不了家族的束縛,他違抗不了自己的父母,那他能做的,便隻有離她遠遠的。


    她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怎麽能做妾啊。


    不能!絕不能!


    見兒子如此倔強,謝氏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與手段,一時間也熱了眼:“母親又做錯了什麽?”


    “母親為了這個家的名聲,為了不叫你被人指指點點,說你娶了一個二嫁婦做正妻,難道我錯了嗎?”


    姬無蘅哽咽道:“誰都沒有錯,是我一人之過!我決定不了自己的人生,我鬥不過自己的父母,還妄圖心悅之人。”


    “所以的苦果,應當是我姬無蘅一人承擔!請母親高抬貴手,放過她!”


    謝氏聽到這裏,臉都白了,“鬥不過自己的父母”,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兒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為他好?


    他甚至覺得,她這個母親眼下的作為,是敵人才有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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