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麽大事情,也不是什麽小事情。


    隻是一個少年,忽然在某一天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少年,驚訝、猶豫、羞恥、自責、逃避……最後,順從了自己的心。


    嚴景迴想起第一次和蘇異相遇的時候,唇邊的笑一直沒下去過,仿佛通過舒桐的眼睛,看到了別的什麽東西,整個人漫溢著無限的溫柔。


    舒桐從來沒見過那個樣子的嚴景,她嚇了一大跳。


    那個瞬間,她覺得弟弟一下子長大了很多。明明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量還沒完全長開,心智也說不上有多成熟,可是該承擔的責任,該麵對的問題,他毫不退避的迎難而上,盡管手段仍舊有些稚嫩,最後的效果也並沒有多好。


    到底還是孩子啊,舒桐神情複雜地看著麵前的男孩兒。


    蘇異,就是那個腿傷了,曾經在舒桐家住過一陣的男孩子。


    他和嚴景初中的時候認識,高中的時候已經是非常鐵的兄弟了。也不知道是誰先動了心,誰先誘惑了誰,兩個人原本的親密無間漸漸顯出了一股曖昧的氣息,在時間的催化下,最終變成了在世人看來像是禁忌一般的戀情。


    嚴景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做什麽事情都不避諱,本身又是十分強勢的性格,這樣的鋒芒總是會惹來同齡人的嫉妒心。嚴景和蘇異走得近,漸漸地便有一些人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學校裏流言四起。


    蘇異是個沉穩的人,心眼多,流言慢慢擴散的時候,他便有了避嫌的意思,刻意與嚴景保持了距離,而嚴景卻無所畏懼,反而因為蘇異的冷淡惱怒,兩個人在爭吵之下,嚴景一時氣憤直接承認了一切,正式出櫃。


    得知這一消息的嚴方明,當下就把嚴景鎖在家裏,而嚴景自然是不服氣,與嚴方明大鬧一場,最後以一身傷作為結束,逃離了家裏。


    嚴景說得很簡潔,寥寥幾句話就帶過了那些內容,舒桐卻基本能夠想象得出嚴景前幾天到底經曆了什麽狂風暴雨。


    “我喜歡他。”嚴景說得很隨意,可是嘴邊的笑卻隱隱透出幾分執著,“你也知道我爸的性格,我不想總是被他束縛著。其實最開始我就想到會有差不多的結果了,現在這樣……已經比我最開始料想的好很多了。”


    “你……去過醫院沒?”舒桐不知道說什麽,對於嚴景和蘇異的事情,她也沒法做出評價,隻能先把注意點放在麵前的弟弟身上。


    “唔,來之前去過了,沒什麽大問題,你別擔心。”嚴景很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那邊點好的餃子也已經到了,嚴景讓舒桐先坐著,自己拿了點餐牌將餃子端了過來,順手拿了筷子,在舒桐和自己桌前各放一雙。


    “吃飯!”嚴景說著,便先動手夾了一隻餃子塞進嘴裏。


    “吃飯吧。”舒桐也是一笑。


    嚴景現在看起來一臉無所謂的輕鬆樣子,實際上到底怎麽想的,心裏又負擔著怎樣的壓力,舒桐不清楚。但是她能肯定的是,弟弟的心裏一定不輕鬆。


    現在,嚴景在舒桐的要求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毫不避諱。


    舒桐不是腐女,對網絡上的東西了解也不多,是否會接受他其實是一個gay這樣的事情,嚴景其實是不清楚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嚴景很坦白的對舒桐出櫃了,舒桐知道弟弟心裏其實也有點擔心。


    舒桐表現出對弟弟的性取向全然不在意的樣子,也是希望弟弟能夠安心。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弟弟——你是我弟弟,無論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你都是我弟弟。


    姐弟兩吃飯很快,其間也聊些有的沒的話題,氛圍很輕鬆。舒桐吃得少,十隻餃子就已經飽了,剩下的全都進了嚴景的肚子。


    吃完飯,便考慮著之後的事情。舒桐下午沒有課,嚴景在旅店呆著也是無聊,何況還是高三的學生,雖然現在不在學校了,但舒桐估摸著弟弟還是要去參加高考的,便帶著嚴景一起去了學校的圖書館,隨手給他拿了本小說,給他打發時間。


    舒桐表麵上是在看專業課本,實際上心裏卻琢磨著嚴景的問題。


    嚴景目前正是高三下半年,六月份就要高考,如今都快四月了,時間很是緊迫,根本不能瞎耗在帝都。可是現在這種局麵,嚴景是肯定不會願意迴去了,況且,就算迴去,舅舅的那種態度,嚴景也沒法好好學習。


    舒桐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弟弟,心上蒙上一層陰影。


    她不相信嚴景僅僅隻是買了張票跑來帝都,一定還有什麽別的打算,隻不過他還在等待。


    舒桐想起之前好幾次嚴景向她打聽帝都的情況,問的大多是租房的問題,現在想來,難不成那時候嚴景就已經有所謀畫,要來帝都?


    “阿景。”舒桐輕聲叫了一句。


    “嗯?”嚴景還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裏,頭都沒抬。


    “蘇異是不是也會來帝都?”


    “咳……”嚴景一陣咳嗽,有點驚訝的抬頭看她。


    舒桐當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恐怕嚴景和他父親的矛盾在這個時候被挑開,甚至嚴景被揍,都是他自己策劃好的。


    這孩子,恐怕早就預謀來帝都了吧。


    “你……你先說說你怎麽計劃的吧……”舒桐有些無奈,頭疼的揉了揉額角,語氣也是有些無力。


    “呃,”嚴景有些遲疑,不過也沒多久,他便決定實話實說,“是的,其實我早就在考慮要來帝都的事情了。發生了一些事情……很多事情,說起來沒完沒了的,總之最後就是,我決定和阿異一起來帝都。”


    “來了之後呢?”


    “……我可以說投靠你嗎?”


    “不行!”舒桐眉梢重重跳了跳。


    “好吧,我就知道。”嚴景裝作失望的歎了口氣,“因為姐姐不肯讓我投靠,所以我已經做好了打工賺錢養活自己的準備。”


    “嚴景,你知不知道你要麵對什麽?”舒桐終於還是忍不住蹙眉。她知道弟弟說的投靠她不過是玩笑,真正的打算,是後麵說的那些。


    正因如此,她更加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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