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碧薇難得呆愣了一會,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淺笑著拒絕了:“潤潤,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想去?”


    “為什麽?薇薇姐,這是難得的好機會!你可以暫時先做著,等第二期影視培訓班開考你就辭職,這樣兩不耽誤多好!薇薇姐,你先考慮考慮再做決定好不好?”何潤潤原本沒想到十拿九穩的事竟然被蔣碧薇就這麽輕易拒絕了,不由愕然。


    “薇薇姐,這是有正式編製的工作,是正式工啊!”何潤潤以為蔣碧薇不明白其中的差異,連忙補充。這個年代,正式工和臨時工的差距猶如天塹。正式工有工資有補貼,逢年過節還有各種福利。臨時工除了工資外別的什麽都沒有,除此之外,正式工不願做的髒活累活都是臨時工去做。


    政府機關的正式工更有不少不能宣之於眾的隱性收入。這個年代的正式工在好多人看來還是個旱澇保收的鐵飯碗,以後到退休年齡了還可以傳給自己的子女。總而言之,這個工作的含金量相當的高。


    就目前看來,一個出身農家,學曆不高,在雁城這個大都市漂流不定的姑娘能夠得到這樣的工作,在很多人看來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才能得到這麽好的機會。


    別人不提,至少何潤潤身後的男人是這麽想的。原以為這個工作送出去也算是報答了這姑娘的救命之恩。


    原本以為這姑娘會喜出望外地接受。卻沒有想到這姑娘一口就拒絕了。他看得出來,這姑娘不是假裝客氣,而是真的對這份大多數人趨之若鶩的工作毫無興趣。


    有點意思。站在何潤潤身後的男人眼中的漫不經心逐漸消失,他探究地望著亭亭玉立的蔣碧薇,眼神中多了幾分慎重。


    月色清冷,朦朧的月光籠罩在院子裏的人身上,給人影披上了一層銀邊。感覺有銳利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蔣碧薇下意識往目光的來源處望去。毫不意外與那個進院子後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眼光相觸。知道被發現了,男人不但沒有躲避,反而肆無忌憚了幾分。何潤潤才介紹過,是她的舅舅。


    兩輩子為人的蔣碧薇曾經名利場上打過滾,這種目光不知道見到多少次,感覺十分熟悉。目光肆無忌憚中帶著欣賞,因為坦蕩,並不令人反感。


    不合時宜的,蔣碧薇想起了以前對戲時聽到的一句台詞:‘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個霸道總栽愛上灰姑娘的俗套故事。那個霸道總栽的眼神就同他的一模一樣。


    她努力關閉腦中跑馬的思緒,任憑何潤潤如何勸說,都沒有答應明天去上班。職業沒有貴賤,她也很感動何潤潤不遺餘力的幫忙,但是抱歉,她對這個接線員的工作實在是興趣缺缺。兩世為人,她最不想的就是將就。將就著將就著,人的棱角就慢慢抹去,變成了她最不想變成的那種圓滑的人。


    何潤潤見蔣碧薇態度堅決,還想再勸說,卻被她舅舅攔住了:“潤潤,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薇薇姐,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想要的東西塞給你,所以你心裏不舒服。”何潤潤想了一下,小聲地問。


    “你想到哪裏去了?”蔣碧薇失笑,摸了摸何潤潤腦袋上絨細的頭發,解釋道,“我隻是不喜歡‘朝八晚五’的生活,體製內的生活適合那種循規蹈矩的人。我不合適。”


    “我怎麽聽不懂。”何潤潤一臉茫然,“不就是一份工作嗎?”


    “等你再大點就懂了。在院子裏站了這麽久,去我哥屋裏喝杯茶再迴去吧!”蔣碧薇順勢提出邀請。院子裏沒有燈,晚上的氣溫比白天下降很多,寒氣從脖子下往下灌,她有點站不住,想找個溫暖的地方待著。


    “那好吧!正好有點口渴!多謝招待。”男人的嗓音如金石相擊,在夜色中顯出十分的醇厚。何潤潤驚異地望了眼搶話的舅舅,今晚的舅舅很反常啊!


    林家兄弟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這時才開口招唿舅甥兩個到屋子裏去喝杯茶。


    蔣碧薇走在後麵,何潤潤微涼的手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薇薇姐,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我怎麽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傻姑娘,我很感動啊!”有個人如此依戀自己,讓蔣碧薇心裏暖洋洋的,“你這段時間好好複習功課,爭取考個好大學。”華夏國的傳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雖然她不認同,但是主流思想如此,對何潤潤來說目前最好的出路還是上大學。


    林家兄弟住的屋子雖然不大,卻被他們整理得井井有條。把窗下擺著的一個八仙桌拉開,再拿幾把椅子出來,剛好可以坐下。


    新年已經過去,除了幾杯清茶還是幾杯清茶。沒有城市戶口,連煤球都買不到。又不在農村,也沒有隨處可見的木柴給他們。他們隻能買到可以用錢買的散煤。所以用大灶幾天後,為了節約他們換成了城市常見的爐子燒水做飯。


    這種散煤燒爐子異常費勁,要兩個人分工合作才能成功。一個人蹲在地上對準通風口使勁地吹氣,另一個人則站著彎腰用鐵鉗通火眼,把煤撥到火眼兩邊,不要讓它堵著。要是不小心把燒著的煤捅到火眼下麵,那就前功盡棄了。又得重複一迴。等火燒好往往是鼻子嘴巴都是烏漆八黑一圈,用毛巾一擦,整條毛巾都是黑的,要費上好幾盆水才能洗幹淨。


    林家兄弟剛來時,每次燒爐子都要熄上幾迴火。這幾天還算好些。而蔣碧薇這方麵完全是七竅不通。不管折騰多少迴,火就沒有燒起來過。這可不是她以前的那個空世界,隻要有錢什麽服務都可以買到。在這個計劃經濟的時代,有錢都買不到想要的東西。


    這還不算什麽,麻煩的是這種散煤燒的爐子時時刻刻離不得人。所以每次燒好水後都要用個暖水壺裝起來。還好暖壺是家裏帶來的,要不然他們平時洗臉洗腳都得用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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