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妡柔的目光放在鎏織身上,沉默了半晌,蹙著眉頭搖搖頭,才緩緩開口,聲音中藏著混沌的嘶啞:“當然不見得可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有好處的事,本就不會有太多人願意做。”


    隻是目前周家用著還算順手,一時半刻的還找不到如此稱心的替代,再著他們周家之所以能‘長盛不衰’,就是因他們足夠的識時務,也不貪慕於權貴。


    他們求的隻有錢財,若有需要的話,他們可是朝廷額外的金庫,沒有十足的必要,她是不會輕易下這個手的。


    雲妡柔微微蹙起秀眉,思索片刻後再次開口說道:“鎏織,你速速前去替朕傳喚幾個人過來。記住,把趙尚儀也一同宣來,朕有重要之事需要當麵交代給她!”


    聽說她趙家老宅原本就在沂州,趙家或多或少還留存著一些人脈關係,讓趙雨疏去沂州一趟,用來監視那家夥最好不過了。


    這次的事情這麽大,依照周珂掿謹慎的性子,他一定會選擇親自去。即便退一萬步說,這周珂掿就是那有問題之人,他也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探查真相、消除隱患的機會,同樣會親赴沂州的。


    如此,雲妡柔當機立斷地打定主意,要派遣趙雨疏攜帶自己的秘旨趕赴沂州執行這項艱巨任務。


    而後,聞笙閑聽聞此事後,特意進宮來尋她,看他那樣子似是有事要說。


    吱呀一聲,殿門被打開,一雙青靴停在雲妡柔麵前,雲妡柔抬眼一怔,放下手中的朱筆,輕輕一笑道:“你來了?!”


    “嗯,我有事要說,你知道玢州的玉石山吧。之前我在玢州之時,曾向那邊的商人打聽過,我猜那裏才是周家人的目標。”聞笙閑摸索著往前走,下意識地抵著下巴,思考猜測著。


    那裏最是盛產精美的玉石,是整個永昌唯一山多水少的地方,也是喜歡玉石之類的商人最愛去的地方。


    雲妡柔熟練的牽過他的手,引著他往前走著,她已經習慣性的為他引路,見著他就下意識地怕他摔著。


    關於玉石山的事,她知道的並不多,畢竟隔著數百裏遠,具體的情況她怎麽可能知道的那麽清楚:“那個地方我知道的不多,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嘛?!”


    玢州與沂州臨近之地便是那玉石山,聞笙閑猜測他若是去沂州,大概率也會去玢州一趟,為了得到那些寶貴地‘玉石’。


    幾十年前,玉石山挖出寶石的時候,玢州刺史便上報了此事,他聯合了十幾個商人製定了一個協議,是關於如何分成玉石的。


    這件事情既有官家的人插手,想來他們給朝廷的分成應該不少才是,怎麽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來?!


    聞笙閑被雲妡柔摁著肩膀,坐到檀木香的椅子上,神情專注的側耳一頓,詳細的娓娓道來:“以前趙家人也曾暗地參加了分成,其後又有趙家大量受賄的事件,兩者許是有關係的也說不準。”


    聞笙閑當時就覺得珍寶玉石方麵的市場有些奇怪,可到底是管家插手過的,他時間緊急便也沒有細查,如今看來,怕是行賄之事不在少數!!!


    “這群人簡直是貪得無厭!!無賴!!既然如此,那便讓趙雨疏她此去一並查查吧。”雲妡柔麵色一沉,不用說這個樣子不好看,讓趙雨疏去查這個,她一定會上心。


    事關她的家人,她怎麽會不上心呢!?也許當年的事,還有其他的同謀呢?!這背後可能是不少人的利益呢?!


    聞笙閑他隨後挑了幾個能用的人,著人一一羅列了出來,告訴了那趙尚儀,若是缺人手這些都是可用的人。


    那些都是他曾經用過的人,自然是能稍稍可靠些的,能幫得上忙,助她盡快的肅清背後之人是誰?!


    聞笙閑抬手摸到她的衣角,似是半搭在了她的腰上,似是心中有些失落,患得患失的低聲言道:“我也隻能幫你這些了,其他的都幫不了你,感覺現在的我像個累贅一樣。”


    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了,就算是天上的雨,也還能澆澆花草呢。


    可他好像現在像個孩子一樣,什麽忙都幫不上,還要麻煩別人操心會不會掉在水溝裏。


    他靜靜的坐著,雲妡柔站在一旁,被他摟著腰身,仔細的聞一聞,能嗅到他身上的書香氣。


    “……”雲妡柔淺笑一聲,她接手國事之後,這麽些日子以來確實挺忙的,但是這不都是一種經曆嘛?!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自然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可過去之後,它就會在那裏被定格,再也無法改變分毫。


    或許,經曆某些事情也許不能讓我們瞬間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好歹能讓我們逐漸變得淡然鎮定,慢慢的強大內心吧。


    “我心疼你每日都要忙得很晚,好像一直都沒有休沐的時間,分明以前的時候,你還能每日休上小半天。”


    以前,她分明還是個愛玩的小姑娘,可千般重擔還是落到了她的身上,聞笙閑隻覺得心疼,眼角陰紅著竟覺得有些傷感。


    “傻瓜,總要有人來做啊!?”雲妡柔輕輕地伸出手,如春風般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眼中滿是疼惜與憐愛。她微微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曾無數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我要這麽的累,這麽做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可是我沒有想到答案,腦海隻有一句話,總要有人來做。我多做一些,也許著永昌會犧牲的人就少一些。”說到此處,雲妡柔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陷入了迴憶之中。


    就這樣,她便也覺得沒什麽不好的,漸漸的也習慣了每日忙碌的時間,但是也並不會覺得無聊。


    在某一個下午,雲妡柔也有可能收到妹妹送來的糕點,提醒她注意休息,一時間偷偷懶也無所謂。


    又或者,在某日夜裏,雲妡柔也會溜進小昱澤的房內,偷偷的看一眼小家夥有沒有好好睡覺,是不是夜裏又踹開了被子?!


    就會慢慢的發現,其實好像也沒有那麽的難熬,很快就過去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想你太累罷了。”聞笙閑此刻握緊了拳心,其實他隻是在恨自己不能多幫她一點,再多一點。


    隻是不想她那麽的累,不要把什麽都扛在自己的身上,她也隻是個女孩子,僅此而已。


    “我沒事的,誰說你幫不上我的?!”雲妡柔笑著伸出手臂,從不遠處的桌上摸到一本書,順手揭到放有書簽的那一頁。


    這是當年,聞笙閑為了講授京中大小官員,以及他們關係所著的書冊。如今,書頁已經泛黃,其中夾著的一個小書簽,與聞笙閑平日裏使用的書簽如出一轍。


    聞笙閑鬆開了手,抬眸仰視的姿態看著她,伸手摸到了那本書冊。隻聞她認真的說道:“呐,你摸摸看,這不是你當初給我準備的嘛!?可有用了!!”


    有了這些書做引子,她處理某些事情起來,心中也就有了底,自然是可有用了。


    “反倒是你……你看看你,定是沒有按時吃飯,瞧著比上次瘦了些,是哪裏難受了嘛?!”說著,雲妡柔鬆開了握著的書,眸光微動著捧著他的臉,似是有些心疼的語氣說著。


    “我……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聞笙閑仿若是被發現了小秘密,退讓著閃避起來,“我在家怎麽可能餓著,隻是時常聽聞你的消息,有些心疼你罷了。”


    “心疼我呀!?”雲妡柔低了低頭,吻在他耳邊,一字一句的低喃著道:“心疼我就好好待自己,然後明年夏日嫁給我做皇夫,咱們添上幾個小娃娃,這樣你也就不無聊了。”


    “……”聞笙閑耳尾瞬間微紅,胸膛中跳躍著激動的心,薄唇微張答道:“好呀,求之不得。”


    這年的十一月底,永昌國都落下了第一場初雪,雪花飄落著增添了一場寒意。


    雲妡柔憂心聞笙閑他的身體,擔心他不小心著涼受寒,送了幾件上好的毛皮大氅。


    而後,聽聞,聞笙閑日日穿著那毛皮大氅,就那幾件來迴換著穿,無論去哪裏他都非要穿著。


    十二月中旬,冬寒卷過長街,滿城梅花漸漸露了花苞,為雪地平添一抹紅顏的色彩。


    聞府上梅花開得正好,聞笙閑便著人日日送了去,後來……後來,隻剩下了滿園的空樹枝!!!


    呃……梅梅我實在是有點委屈,死得那叫一個又快又突然,就,就實在是……挺突然的呢。


    碧溪江沿岸,漸漸的也起了冰,這延綿不絕的冬日裏,連往日川流不息的江水都安靜了。


    在家家戶戶即將守歲的前一夜,趙雨疏趕迴了京中,與她們姐弟三人一起,過了一個還算溫馨的年。


    小昱澤想一出是一出,突然就鬧著要吃湯圓,還非要自己包著吃,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自己包的好吃,搞得大半夜裏幾個人都手忙腳亂的。


    小昱澤似乎又高了些,一笑臉上就是兩個小酒窩:“大姐,二姐,看我這才差不多嘛?!你們的差點沒包住!!不好不好!!”


    雲妡柔半怒得抬眼,玩笑似地半瞅著他的:“哪裏不好了!?臭小子找揍是不是?!”


    “真的不好嘛!?”遠安緩緩地低下了頭,眼眸也隨之低垂下來,看著自己手裏包的,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一旁正忙的趙雨疏聽到這話,連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剛剛包好的湯圓輕輕放在桌上。


    快步走到遠安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別難過啦,遠安妹妹,這包裹做得很好看呢,誰說不好啦?挺好的,哪裏不好呀?!沒有的事!”


    “二姐我開玩笑的,二姐,你別哭呀!!”小昱澤一看姐姐哭了,他一下子慌了神,像一隻敏捷的小兔子一樣飛奔到遠安麵前道歉。


    看到姐姐滿臉淚痕,小家夥心疼極了,焦急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亂說話惹你傷心的,對不起,對不起……”說著,還用胖乎乎的小手幫遠安擦去臉上的淚水。


    雲妡柔在小昱澤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訓斥似地言道:“調皮搗蛋的,開了春就上學去吧。”


    小家夥聞言在二姐身後一躲,惹得遠安忍不住一笑,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與此同時,聞笙閑也隨著父母與叔伯一起,一家人在小輩們熱鬧的聲音裏,度過了個溫馨順意的年。


    這年的二月初,雖是春日,趙雨疏再度啟程,說是玉石山的事情有些複雜,她需要時間好好考量清楚。


    而此時,既是已然開春了,孩子們也該上課了。如此,雲妡柔便每日都能見到他了,倒也是件幸事。


    小劇場:寒冬送禮


    某日雪下的正好,雲妡柔處理完政事,走到窗前透氣,發覺這寒氣還真是冷。


    雲妡柔站在窗前搓著手,披了件厚實些的衣裳:“這天氣也太冷了些,給衍之送幾件大氅去。”


    “好嘞!!”鎏織快遞員馬上行動,今日為您運送大氅+n。


    某人收到大氅後,嘴角上揚又上揚,摸了摸上好的大氅:“送我的,他送我的,瞧見沒!!!”


    別人都沒有噢!!開心!!!我要天天穿,天天穿,天天穿……天天穿xn。


    翰逸無奈咳嗽:“……”公子,請收起你那癡迷的嘴角,委實是有點晃人的眼了。


    某日梅花初開,聞笙閑他一個人閑來無事,在院中悠閑的散步,‘繞過’了被翰逸撥開的梅花枝,嗅到了這梅花的香味。


    聞笙閑靈機一動,嘴角上揚:“梅花開了,我記得祁與殿內沒有梅花,送‘幾朵’供遠寧賞玩吧。”


    幾朵!?好好好,聞家梅花園的裏的梅花都被摘完了,一天沒事了送‘幾朵’,天天送沒事送‘幾朵’,最後一朵不剩哈!!


    翰誌看著滿園的樹枝,一臉無語:“……”公子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梅花全員卒,死因:天天沒事摘‘幾朵’,一摘一個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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