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微風輕拂,方才那一場急促的驟雨終於停歇了下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濕潤的氣息。


    街道兩旁的磚瓦被雨水浸潤得濕漉漉的,仿佛沐浴過一般。


    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瓦片緩緩流淌而下,在某些地方匯聚成一小灘水窪,然後再沿著屋簷一滴一滴地墜落,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聞府在那夜幕和雨水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寧靜祥和,透露出一種歲月沉澱後的莊重與深沉。


    黑黢黢的屋子裏,有幾盞並不算亮的燈,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聞輕玉走進屋來,坐到妻子身側道:“我原以為衍之他的眼睛……他要傷心失意一場,可如今瞧著他的樣子,他竟是和往日別無二致。”


    郭染惜放下手中的茶盞,當即側過身去,抬眼看著夫君,頓了頓神道:“是呀,我還想著要是衍之難過,帶他迴老家去,一生平平安安的也是好的,我們做父母的也能心安了。”


    這兩日她都不敢提起眼睛這事,生怕這孩子心裏難過,可瞧著似乎並未受到影響。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們做不了他的主了,我瞧著他跟女帝該是認真的了。”聞輕玉抿了抿唇,摸了摸稍顯白皙的胡子,似是想到了什麽。


    郭染惜怔怔地看著他,半晌玩笑似得拍打他,道:“我也看出來了,今日晌午的時候,我去送他一些換洗的新衣裳,你猜他在幹什麽呢?!”


    “噢?幹什麽?!他不是忙著授課之事嗎?”聞輕玉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之人問道。


    心裏暗自思忖著,自己那個寶貝兒子啊,如今眼睛不方便了,平日裏就更不願意出門走動了。


    想當初,女帝可是有意讓聞笙閑來教導小殿下呢,這不,連皇子的伴讀都已經挑選好了,如此一來,他倒也算有事情可以忙活啦。


    這些天呀,聞笙閑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門心思地琢磨著該怎麽去給小殿下授課。


    雖說這幾日外麵一直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天氣確實不太適合外出活動,所以他便常常窩在房間裏不出來。


    不過嘛,每天早晨和傍晚的時候,當需要進行晨昏定省之時,聞笙閑還是會走出他那間屋子的。


    而且,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臉上並沒有絲毫頹廢之意,反倒氣色越來越好,精神頭十足。


    聽身邊的侍從們講起,他每天的飲食也很不錯呢,要是碰上心情特別好的時候,甚至還會多喝下兩碗鮮美的魚湯。


    “他呀,是在忙著不錯,可我們兒子你還不了解?!那些書呀,他早就倒背如流了,還用得著關起門來潛心研讀?!”


    郭染惜說著竟也捂著嘴偷笑起來,隻覺得兒子那副偷偷摸摸的樣子,既罕見又有趣的緊。


    今日晌午,郭染惜她去了兒子屋裏,送了幾件她親手縫製的衣裳,擔心他那換洗衣裳不夠。


    豈料她沿著木板路走到屋前,經過窗前時瞧見聞笙閑在發呆,走近了些他才慌亂之間藏在了身後。


    聞笙閑的動作算是快的,但郭氏還是眼尖的瞧見了他手中的東西,那分明就是端午時節的香袋子。


    “母親是你嗎?!”聞笙閑站起身來,輕輕地說著,他還是有武功底子的,眼神不好但耳朵好。


    最開始的時候,他自然是有幾分的不習慣的,但時間久了憑著腳步聲,便也能分清來人是誰?!


    “……”郭染惜恍若未聞,隻是笑笑,繞了小半圈從正門進了屋,這才開口道:“最近這天似是慢慢靠近這梅雨季了,這衣裳是替你新做的,衍之來試試?!”


    “母親,是瞧見了?!”聞笙閑竟是半分也沒藏著,直接撲在了明麵上,摸索著上前了幾步,被母親拉住了手。


    “母親,孩兒心悅陛下,今生一願父母平安康健,萬事順遂,二願與遠寧長相廝守,相知相伴。”


    聞笙閑所求不算多,隻願父母安康,能與所愛之人相伴一生,但他卻也知道,看似最簡單的願望,卻往往最是難得的。


    “哎!衍之呀,你不會後悔嗎!?我曾記得你年少時,最喜歡出門遠遊,不喜朝中紛亂複雜。”


    半晌,郭染惜這才開口問著,她知道兒子是認真的,前些個月裏,翰誌的信中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若不是因為女帝的謀算,他未必肯出自己的屋門,如今聞家也不見得能從南城歸京。


    郭染惜語重心長的說著:“人心總是複雜的東西,這個你是知道的,更何況是站在高位的君主,就更是容易喜怒無常了。”


    今日可以喜歡你愛你,明日便有可能棄你厭你,隻靠那一時的感情真得能夠長久嗎!?這世上多得是今日蜜裏調油,他日兩相生厭的人和事。


    多少夫妻打打鬧鬧,結局也不盡相同,散了的有,厭了的有,忍了的也有,為了孩子,也為了家族,委屈自己的比比皆是,誰又能說得準日後的事情?!


    “孩兒曾在朝為官,也曾做過帝師,往那高處站過,知道那個地方難免為世人所詬病,可是我不後悔。”


    “隻因在那看似冰冷而孤寂的高位之上,始終都有那麽一個人陪伴著我,讓我明白自己絕非孤單一人。”


    聞笙閑緩緩地講述著往昔,言語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懷念與感慨,看樣子是打定了主意,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郭染惜靜靜地聽著,良久之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執意如此,那我同你父親說說也罷。”


    說罷,她微微搖頭,轉身離去,隻留下聞笙獨自一人佇立原地,若有所思地緊緊了手中的香袋。


    桌上的書冊隨風而動,書頁卷了起來,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隨意擺弄著。


    “這樣也罷,孩子們的事情,該是他們自己願意,自個拿定了主意才好。”聞輕玉聽完後,眸中流光微動,似乎對所聽到之事感到頗為新奇。


    他靜靜地沉思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開口說道:“依我近日觀察所見,女帝陛下處理事務時越來越有條有理、章法分明了呢!其決策果斷而明智,施政舉措亦能兼顧各方利益,實乃難得啊!”


    言語之間,流露出對女帝的讚賞之意,這女帝不是糊塗短見的主,政事上也漸漸的愈發的熟練。


    近日,有消息稱女帝向吏部索取了近幾年官員的政績考核記錄,似乎是準備進行一次審查,看這樣子可是認真的。


    不僅僅隻有吏部,女帝雖未大改朝中製度,但隱有暗查之意。朝堂上下聽聞此事後,暗地裏可是人心惶惶。


    一些貪官汙吏開始坐立不安,他們試圖互相勾結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審查。


    然而,女帝早有準備,她派出親信秘密監視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也不知女帝她是從何時開始的(從布局除鄔家之前),竟已經暗中慢慢的肅查了國庫三年的銀錢進出。


    今早,女帝召見了好幾個戶部官員查問,結果一問三不知的那幾個人,直接被罰了俸祿不說,還被降了職位調離出京了。


    如此可見,女帝絕非可以糊弄的主,朝中怕是要引起變動了。


    ……


    長長的街道宛如一條蜿蜒的玉帶,靜靜地鋪展在地麵之上,家家戶戶皆是緊閉門戶。


    月光灑下,給這層濕漉的路麵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使其看上去猶如白玉般純淨而美麗。


    江麵上沿著下遊看去,是看不清前路的一片漆黑,京城岸邊樓牌上,兩側的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


    醉春樓依岸而立,靠水邊而生,透過雕刻的花紋都能瞧見大江大河,歌舞聲陣陣,燈火明滅光亮不一。


    在這棟樓的二層西側角落裏,一個身影正孤獨地坐在那裏,麵前擺放著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他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想要用酒精來麻醉自己那顆受傷的心。


    “咳咳咳……”半醉不醒的情況下,陡然傳來幾聲壓抑的低咳,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隔壁房間內,香煙繚繞著充斥整個屋子,歌舞聲已然止了,卻仍能聞見女子的嬌羞聲。


    有一少年公子促膝坐在桌前,挑眉吃下一顆晶瑩剔透的朱果,似是聽到了那一陣醉夢般的咳嗽,警惕的嗬斥著,露出了兩顆虎牙:“是誰?!”


    “來來來,公子喝酒呀!?咱們喝酒!”春鵑軟弱無骨般的靠在這位公子的身上,靈機一動喂了一口酒來,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公子覺得奴家們的歌舞如何?!公子還沒告訴奴家呢,公子……哎呀。”春鵑輕輕地說著,聲音如同夜鶯的歌聲那般清脆悅耳,又似微風拂過湖麵泛起的層層漣漪,輕柔而動人。


    每一個字都宛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從她那櫻桃小口之中滾落而出,串聯成一串美妙無比的音符。


    饒是如此這般,這小公子還是推開了她,起身徑直推開了門,直衝著隔壁房間就要進去。


    “哎呀,公子還請不要進去,來這醉春樓的都是奴家惹不起的貴客,咱們都是來找樂子的主。公子孑然一身,可奴家還得討生活呢,還請公子手下留情呀!?”


    春鵑發出嬌羞的聲音,一個快步上前轉身,竟搶先在他未站穩前,一手扒在了門框上。


    她會武功?!這姑娘居然能搶在他之前,先一步的攔住他?!看來還是小瞧了她。


    “你敢阻攔我?”語氣陡轉嚴肅,瞬間從微醺中清醒,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透出凜冽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怎會?!不敢,奴家哪裏敢?!奴家隻是不想公子砸了我這小店。”春鵑臉色微變,心頭一驚,連連賠笑,心中暗自叫苦。


    然而盡管嘴上這般說著,但春鵑的額頭上卻已經不自覺地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她是會些拳腳可不能就這麽暴露,否則後果可能不堪設想,這樣想著,繼續賠笑著說道:“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奴家計較呀……”


    這小公子就是那朱韋顏砷,南越來訪的小皇子,春鵑奉命在他身邊套話,可這小公子年紀不大,心思卻也縝密,還真是不好套話。


    他在此來了數次了,春鵑每次都親自接待,卻仍然猜不出這人要什麽時候入宮麵聖。


    “哼!這次就放過你了。”朱韋顏砷冷笑一聲,抬手就推門而入,似是未曾發現,不與她計較一般。


    春鵑心頭更是猛地一緊,不由自主地驚唿出聲:“這人怎麽醉成這樣了,我們醉春樓的姑娘怎麽迴事?!怎得放客人一個人在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這人不是梁家空名公子嗎?!他又在這裏買醉了!?可這南越的皇子認不認得梁公子呢?若是認得那豈不是……


    “公子呀,我想起來了,他……他隻是個醉漢,已經在我們這醉春樓買醉好些日子了。”春鵑努力地掩飾著陪笑,希望避免他們之間發生任何衝突。


    然而,可惜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用,朱韋顏砷毫不猶豫地抬腳進了屋,僅僅片刻,他就察覺到了這人身上的血腥味。


    隻見他眯起眼睛,露出幾分危險的神情,冷笑的說道:“一個醉漢身上怎麽會有血腥味?!你這醉春樓還真是‘藏龍臥虎’,看來有不少不尋常的人物啊。”


    “這奴家也不會知道呀,咱們不管他,奴家陪您喝酒去,我讓錦婇拿上好的春日釀來,可好!?”春鵑這般說著,卻被他一把推開,柔弱的‘跌’倒了地上。


    “做什麽欺負姑娘?隻是一個小姑娘罷了,何至於動手?!咳咳咳……”梁空名見有人闖進來,在他麵前欺負這春鵑姑娘,他與春鵑也算是舊識,便也出口維護起來。


    他身上確實是有傷,強忍著身上傳來的陣陣劇痛,抬眼看著來人,也因這身上的傷口,竟也清醒了幾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生娃係統不靠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韶殤玖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韶殤玖玖並收藏快穿之生娃係統不靠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