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明楚正如往常一樣,帶著手下巡視禦花園。


    禦花園占地麵積大,各種假山嶙峋、花纏樹繞的,最是能藏身的地方,為了排查潛在的危險,這一處往往要更加小心。


    卻沒想到遇見了太後,竟還特地叫他過去。


    賭坊之事牽連了薑家,顏明楚心裏已經有數了,過去之後便行了禮:“參見太後。”


    “哀家記得,你進宮掌管禦林軍,已經有好幾年了吧?”


    “是,臣已經做了三年禦林軍。”


    “既是老人了,禦林軍的規則可還記得清楚?”太後語調一冷。


    顏明楚點頭:“自然記得。”


    “既然記得,那禦林軍的職責所在,可包括去圍剿賭坊花樓?”


    “不曾包括。”


    說到這裏,顏明楚心裏已經確定了。隻是沒想到太後會這般明白的說起賭坊和花樓,也不知是氣狠了還是有恃無恐。


    不管怎樣,應該也就是想問個罪泄泄火氣,他並沒有當迴事。


    果然,太後扔了一個杯子出來:“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擅離職守,去摻合外頭那些醃臢事情!”


    “迴太後,臣並沒有擅離職守,那日臣正好是休沐日。


    那天如果不是他休沐,也肯定不會跟顏知歡去胡鬧,說不定就是拜托別的同僚去了。


    顏明楚說得句句在理,太後一時間尋不到他的錯處,不由惱羞成怒:“反了天了!如此行事,怎麽能擔當禦林軍統領一職!”


    禦林軍歸屬於皇帝直接管轄,人員調度那也得通知皇帝,太後沒有那個權利。


    但不妨礙她在這兒發火:“事到如今,竟還不認錯,罪加一等!來人,按住他重打三十大板,打到他認錯為止!”


    這就是要屈打成招啊!


    太後明知道這是皇帝的人,卻還要尋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來打人,是全然不將皇帝放在眼裏了。


    擱在平時,這種不理智的事太後是萬萬不會做,可是今時今日卻不同,她已經被怒氣充斥了大腦,隻想趕緊懲治顏家人!


    太後可以不理智,顏明楚卻不行。


    雖然知道太後是故意刁難,他卻不能動手,要不然就真有罪名了。然而也不能白白挨打,他冷冷瞪了一眼圍上來的太監們。


    又轉頭道:“臣不知太後這是什麽道理?”


    “你看管幼妹不力,縱容她胡鬧行兇,如今又包庇兇手,你還不知犯了什麽罪嗎!”太後怒道。


    終於是把目的說出來了,其實就還是在撒氣唄!


    顏明楚據理力爭:“臣妹妹做的事情乃是為民除害,並無半分不妥,還請太後明察。”


    “為民除害?”太後怒吼,“哀家的娘家是個什麽害,你且好生說說,說不出來哀家便砍了你的頭!”


    薑家確實不是個好東西,是個大害!


    當年的薑家正房還在時,就借著太後的勢力欺男霸女,總之也沒幹什麽好事。後來正房被斐家弄沒了,太後便去聚攏了一些旁枝。


    誰知道旁枝比那時候的薑家正房更不識好歹,整個就是一小人得誌的做派,做的事情比當年的薑家正房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薑家乃都城一害,一點也不冤枉。


    但顏明楚又不是查案的,這些事他也沒必要當著太後的麵說,隻道:“臣妹妹沒有除薑家,她不過是端了一個無良賭坊和花樓。”


    太後字裏行間都在給人挖陷阱,想放大顏知歡的罪名,好給人治罪。


    顏明楚可不會如她的願。


    太後顯然也想到了,冷笑一聲:“賭坊老板便是薑家人。”


    這提醒,有點自爆的意思。


    顏明楚隻道:“那真是遺憾。”


    誰又知道那正好是薑家人呢?顏知歡去踢館的時候並沒有想過針對太後族人,偏偏就是薑家人自己撞了上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麽找死那也怪不得誰。


    太後也沒想包庇,但此時聽著這辯解,心裏越發不是滋味:“敢頂撞哀家,押起來狠狠的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也叫頂撞?


    幾個太監上前,將顏明楚撲倒,一個太監拿了板子來,重重的打了下來。


    那板子也不知道是在哪裏找來的,結實得很,這沒有章法的一板子拍在後背上,痛得顏明楚一聲慘叫,想來是打到了骨頭。


    太後這會兒才露出幾分笑意,臉色稍微舒坦了:“繼續打!”


    顏明楚掙紮了一下,將幾個太監甩開。


    他可以被打板子,但不是這麽個打法,太後這分明是要弄廢了他,這他自然不能乖乖就範。


    見他掙脫,太後更得意了:“還敢忤逆哀家,該當何罪!”


    “皇上駕到——”


    正對峙間,尖利的聲音響起。


    誰去通風報信了?


    太後愣了一下,隨即看向宸妃。宸妃衝她笑了笑,起身去迎接皇帝。


    在這個宮裏,太後的權勢再大也不過如此。皇帝以往願意讓著些,是尊重長輩,可不能讓的事情,皇帝都會自己掌控著。


    太後還以為她是那個靠著外家能在朝堂翻雲覆雨的太後,其實早就已經不是了,她如今的威風和算計,不過都是紙老虎罷了。


    宸妃早已看得明白,才會全心全意的依賴著皇帝。


    “皇上。”宸妃迎了上去,眼神瞟了一眼顏明楚,示意道:“已經打了一板子了,那太監沒個輕重的,也不知傷到骨頭了沒有。”


    顏明楚抬手行禮,卻覺得背有些動不彈了。


    “無須多禮。”皇帝抬手製止他,大步往裏麵走,“顏統領今兒怎麽惹母後如此生氣了?”


    太後冷哼了聲:“哀家看他是被顏知歡帶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見了哀家竟還多翻忤逆,放肆得很!”


    “因為何事?”


    還能因為什麽事?太後本來就是故意找茬兒,叫她說理自然說不出來。


    見太後不說話,皇帝便笑道:“顏統領是個直性子,說話想來是不好聽,母後打了他也算給了教訓了,朕再罰他三月俸祿,讓他迴去思過,母後且消消氣。”


    罰俸祿思過,不過是無關痛癢。堂堂丞相府嫡子,還缺那點俸祿不成?


    然而皇帝摻合了進來,太後隻能順著這個台階下了,不悅的起身:“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哀家年紀大了,也管不動這些事了,一個兩個的全都不將哀家放在眼裏了!”


    “哪有的事,您是朕的母後,是整個國家的太後,誰敢不尊敬您幾分?”皇帝攙扶著送她,“您啊,就該好好享福。”


    太後甩開他的手,氣衝衝的走了。


    她又如何聽不出來,皇帝這是叫她趕緊放權,少管閑事呢!


    真是翅膀硬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待太後走了,皇帝才側身道:“你迴去好好養傷吧,別讓顏丫頭知道了,好生歇著。”


    那丫頭若是知道了這事,恐怕要來皇宮撒潑了,他可不想再給她收拾爛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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