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一家人又整整齊齊地坐在一起吃飯,孩子大了以後,這樣的場麵就越來越少了,想把大家都聚齊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狗子看著家裏人滿滿當當地坐在一起,桌子也有些小,顯得有些擁擠,好在大家都樂在其中,緊緊挨在一起,每個人臉上也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狗子覺得心裏知足極了,這輩子能這樣踏踏實實地過,他便別無所求了。


    “爸,你倒是坐下呀,站在那兒發什麽呆?”豆豆招了招手,她把身邊的椅子拉開,想讓狗子坐在旁邊。


    “你們先坐,我不急。”狗子突然謙讓了起來,為了讓大家坐得鬆快點、舒服點,他認為自己就算站著也無妨。


    “哎呀!你站著像什麽話嘛!過來一起坐下呀,能坐得下,大家擠一擠。”豆豆把狗子拉過來,按著他坐下了。“你看,這不是坐下了嗎?一家子人都坐下了,怎麽能少了你呢?爸你可是一家之主呀!”


    狗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什麽一家之主呀,這個家裏,就屬我地位最低,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你這話說的!豆豆聽了還以為她不在家的時候,我們怎麽欺負你了呢……”花兒用胳膊肘碰了碰狗子說。


    “好了好了!菜上齊了!你們大家吃呀,別都愣著,這天冷了,菜涼得快,得趁熱吃!”秦媽和張嬸兒兩個人年紀最大,卻最是閑不住。她們倆把桌上的菜擺得整整齊齊的,雞、鴨、排骨、魚,都放在了豆豆麵前。


    誰都沒意見,可大壯卻有點兒不高興了,他撅著嘴,抱著胳膊,一直不肯動筷子。


    “喲,大壯,你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嗎?”秦媽伸出手,摸了摸大壯的額頭,大壯一甩頭便躲開了。


    “幹什麽?別碰我的頭!”大壯突然發起脾氣來。


    “你這孩子!怎麽跟奶奶說話的?奶奶不是關心你嗎?趕緊跟奶奶道歉!”花兒一臉嚴肅地說。


    “我為什麽要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麽事……”大壯倔強地迴應道。


    “哎呀,大壯,奶奶就是想看看你額頭燙不燙,有沒有發熱,奶奶看你這胃口不好的樣子跟平時不一樣啊。奶奶是擔心你,沒有別的意思。”秦媽不僅沒有怪大壯,反倒耐心地跟他解釋。


    “秦媽,你不用跟他廢話。這個不開眼的玩意兒,規矩都不知道學到哪兒去了,連最基本的尊老愛幼都不懂得,書也不知道讀到哪兒去了,恐怕都喂到狗肚子裏去了!”狗子一看見他這兒子,心裏也是十分煩躁。原本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吃飯,他偏要惹出點事情來。


    “大壯,你到底怎麽迴事?有什麽不高興的事你說出來,我幫你出出主意。”豆豆放下筷子,輕聲對大壯說。


    “哼,你還幫我出主意呢,你不迴來的時候,這些肉都是放在我麵前的,現在倒好了,全部都在你麵前,我還怎麽吃啊?”大壯終於把心裏的實話說了出來,他不高興,原來是因為秦媽和張嬸兒把菜擺得跟平時不一樣,大壯見自己麵前沒什麽好菜,便有些不高興了。


    “原來是這事兒啊!你早說嘛,來來來,我給你換一換。”豆豆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準備把桌上的菜調換一下。


    狗子卻按住了豆豆,製止道:“你別聽他的,坐下,坐下吃飯,他不愛吃就不吃,就讓他坐在那兒吧,我就不信了,一個把吃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吃貨,能忍得住不動筷子?別慣著他。”


    “是啊,大壯,你瞧瞧你那肚子圓的,這飯還沒吃呢,你這肚子就鼓鼓囊囊的了。還是少吃些吧,你想吃什麽跟媽說,媽幫你夾菜就是了。”花兒輕輕拍了拍大壯,也給他使了個眼色,她知道大壯要是再鬧下去,狗子恐怕就要動手揍他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是件既難得又開心的事,要是中途打了孩子,恐怕大家的興致也會少了一半。


    哪知道這個大壯就是不聽勸。他“噌”的一聲站起來,昂著頭喊道:“我不要你給我夾菜!你給我夾的都是素菜,我要自己夾,現在就把肉放在我麵前!”


    張嬸兒一聽,趕緊跑過去捂住了大壯的嘴。“寶兒啊,你可別喊了,再喊你爹可真要被你氣死了,不揍你才怪。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坐下,坐下再說。”張嬸兒也怕狗子氣不過,衝過來揍大壯,於是趕緊對大壯說了些好話哄著。


    可大家越哄著,大壯便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他雖然人是坐下來了,可還是抱著胳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在等著大家把肉送到他麵前。


    大壯雖然不喊了,可狗子還是看不下去,他“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低聲警告道:“你要是吃,就給我坐端正,好好吃!你要是不吃,現在就給我滾下去!別影響我們大家吃飯!”


    花兒趕緊給大壯夾了兩塊紅燒肉,想堵住他的嘴,可大壯還是不依不饒的,坐在凳子上一邊扭,一邊唧唧歪歪地說:“我這裏都是素菜,全是綠的,我既不是牛,也不是馬,放這麽多草在我麵前幹什麽!”


    狗子這下是忍無可忍了,他沒有辦法看著大壯在自己眼前撒潑耍賴。他立馬站起來,幾步走到大壯麵前,抓著他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拖。大壯在他的手裏掙紮著,但無奈他還不是他爹的對手,隻得狼狽地被狗子給拖了出去,直到被拖進了院子裏。


    大壯嚎啕大哭,委屈巴拉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肚子從衣服裏露了出來。


    “你還有臉哭!你姐多長時間才迴來一趟?有什麽好菜肯定放在她麵前呀,這點道理你都不懂?每天在家都依著你,什麽好菜都放在你的麵前,才把你吃成這個樣子!今天你姐第一天迴來,兩個奶奶做了那麽些菜,就是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的。你倒好,非要把所有好菜放在自己麵前,怎麽著?你是咱們家的皇上嗎?老子還坐在那裏呢!你就敢胡攪蠻纏、不講道理!怎麽?當我是死的呀!”狗子氣得滿臉通紅,他抬起腳,朝大壯的屁股踢了過去。雖說他想教訓教訓大壯,但也還收著腳上的力氣,怕把他給踢壞了。


    花兒趕緊跟了出來,她知道狗子的性子,狗子不輕易生氣,但一旦被氣到了,那可是一發不可收拾。花兒站在狗子身邊拉住了他,把他拖得更遠了些。


    “大壯,這我可要說說你了。這次確實是你不像話!你看你把你爸給氣得!你姐今天剛迴來,你也不好好表現表現,對大姐好些。你瞧瞧這一桌子人,就你一個不講道理,你看苗苗,好菜也不在她麵前呀,她怎麽就沒吱聲呢?你這孩子,確實是不像話!哪有一點男孩子的樣子……”花兒這話也是說給狗子聽的,她想讓狗子消消氣。這時候要是幫大壯說話,大壯隻會被打得更慘。


    花兒一邊摸著狗子的後背,一邊輕聲勸道:“好了好了,你先進去吧,我來跟他說說。你們爺兒倆一湊在一起就要幹仗,好話說不到幾句。你趕緊進去陪豆豆他們吃飯,閨女這麽久才迴來一趟,可別冷落了她。”花兒說完,又迴頭瞪了大壯一眼,心裏也是被他氣個半死。


    “唉!不成器的東西!我怎麽生了你這樣不爭氣的玩意兒!你瞧你那幾個姐姐,哪一個不比你有出息!”狗子使勁兒搖了搖頭,便一個人先進屋了。他知道自己今天不該發這麽大火,畢竟豆豆迴來了,怎麽著也得看在她的麵子上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可大壯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現在再不管教,隻恐怕以後會越來越難管教了。


    狗子進屋以後,花兒趕緊把大壯給扶了起來,又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你這孩子是該打!嘴怎麽這麽欠呢?說的每句話都要把你爸給氣個半死,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我都說了會給你夾菜,你急什麽?你瞧瞧,這白挨了一頓打,你傻不傻!兩個奶奶攔了你半天都攔不住,怎麽著,你就想死在你爸手上呀!”


    “他算老幾!今天他打我,以後等他老了,我加倍奉還!”大壯話說到一半,花兒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你這孩子,你還說!你不怕你爸打死你呀!你趕緊閉嘴!別再說了!一會兒我幫你洗把臉,你瞧你這臉上哭得跟挖煤的似的,一會兒什麽也別說,先坐上去安安靜靜吃飯,想吃什麽跟我說,吃完飯以後去我屋裏給你爸道個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花兒看大壯那倔強的樣子,又在他身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把你這要死的眼神給我收迴去!還沒被打夠嗎?”


    大壯一臉委屈地看著花兒,他知道在這個家裏也就隻有媽媽和兩個奶奶會護著他一些,至於其他的幾個人,基本上都是恨不得看他笑話的。


    大壯的性子軟了一些,他嘟嘟囔囔地對花兒說:“以後等我爸老了,我要給他喂草吃,不讓他吃肉,就像他今天對我這樣。我也要讓他嚐嚐這沒肉吃的滋味。”大壯一邊說一邊流淚,好像心裏已經恨極了這個父親。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單看你這肚子,就知道你在咱家裏沒吃過虧。哪一頓你吃的肉比我們少呀?你爸不讓你吃,是擔心你越長越胖,不是舍不得。你之前沒那麽胖的時候不都由著你吃嗎?你瞧瞧你現在,走兩步都喘,就更別說跑動了。我跟你爸這都是為你好,你怎麽總是覺得我們在跟你作對呢?”花兒摸了摸大壯的頭,瞧他那胖乎乎的臉都耷拉了下來,心裏又覺得有些好笑。


    花兒扯了扯大壯的衣服,幫他把衣服掖在褲子裏。“你瞧瞧,這衣服被撐得都快紮不上了。就你這肚子,你還覺得咱們對你不好?你還覺得在咱家吃了虧嗎?”


    大壯不再吵鬧,但眼神裏還是透露著不服氣。他倔強地站在那裏,不願意進屋。


    花兒拉了他幾迴,見他還是不願意進去,便有些嚴肅地說:“我可是勸過你了,你現在進去,還能有幾口飯菜吃。再過一會兒,等大家吃完了,碗筷都收了,你可就要餓著肚子了。你還不知道你爸的脾氣嗎?到時候他不會讓你吃到一粒米的。”


    話說到這兒大壯的腳才鬆了些,他不情願地往前挪了幾步。花兒一邊推,一邊走,好不容易才把大壯又勸迴到自己的椅子上。


    狗子正在給豆豆夾菜,看見大壯來了,便立馬板起了臉,放下了筷子。


    “豆豆,你多吃點兒,我看你都瘦了許多。這放假在家裏想吃什麽就說,我們給你做。”狗子說完又斜著眼瞪了大壯一下,大壯看見了,氣得在桌子下直蹬腿。


    “不用,爸,家裏吃什麽我就吃什麽,家裏什麽都好吃!”豆豆笑著說,她一邊往嘴裏劃拉著飯,一邊滿足地閉上眼睛,享受,迴味。


    “大雙,你這肚子大了,正好豆豆也迴來了,你這陣子就在家裏待著吧,你們姐倆正好也能好好聊聊,店裏你不用擔心,我跟幾個夥計應付得來。”大力幫大雙盛了一碗湯,溫柔地說。


    大雙點了點頭。“嗯,好,就聽你的。那這陣子我就不去了,我心裏有好多話要跟豆豆說呢,這下好了,能說到天亮了。”


    “姐夫,你就放心把大雙交給我,我一定好好照顧他們母子倆。”豆豆替大雙高興,她親眼看到大力對大雙的體貼和照顧,心裏好生羨慕。大力雖然看著是個粗人,可照顧起大雙來是那樣的細致。豆豆不禁問自己,以後能不能也過上這樣的日子,也有個這麽體貼入微的丈夫。


    “對了,豆豆,孟遠他到底初幾來呀?你得空問問,我們也好準備準備。”狗子問。


    “嗨……管他呢,他要來,自己來便是了,有什麽好準備的,不就是加雙碗筷的事情嗎?”豆豆一提到孟遠,心裏又有些不得勁兒。


    “你這丫頭!來的便是客呀,哪兒能這樣隨意呢?更何況他以後弄不好是咱姑爺,可不能怠慢了,讓人挑了理。”狗子再三叮囑,叫豆豆弄清楚孟遠幾時來,他表麵上不說什麽,但心裏也替他們之間的關係捏把汗。孟遠去了國外,倆人以後到底會怎麽樣還真是說不好,狗子想趁這次過年再向孟遠打探打探他的意願,免得有什麽變化,耽誤了豆豆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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