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事到如今,還有那麽多人親眼目睹了整個經過,你居然還在這裏巧言令色地狡辯!你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麽時候?!曾經,我一直認為你不過是性格有些驕縱任性而已,卻萬萬沒有想到,如今的你竟然會變得如此蠻不講理、胡作非為!”


    父親一邊怒斥著我,一邊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直直地指向我,臉上滿是失望與憤怒交織而成的複雜表情。


    我慢慢地、遲疑地抬起頭來,目光疑惑地望著麵前怒容滿麵的父親,心中充滿了不解和困惑。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細碎聲響傳入了我的耳朵裏。那聲音仿佛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所發出的摩擦聲,又像是衣物與物體輕輕碰觸產生的響動。


    我下意識地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在大殿的後方,有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正躲在那裏。


    那個身影看上去十分矮小,似乎還沒有完全長大。


    此刻,她正怯生生地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偷偷摸摸地注視著我這邊。


    難道.......是因為這個小家夥嗎?


    突然間,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串聯起來,我終於明白了父親為何會這般動怒。


    迴想起從前,那時的我頑皮搗蛋,常常搞一些惡作劇捉弄族人們。


    盡管那些被我整蠱過的人紛紛跑到父親麵前告狀訴苦,但父親從來都沒有嚴厲地斥責過我哪怕一句話。


    然而現在情況卻截然不同了,自從這位小公主出現以後,僅僅是因為我拒絕了她一次,父親對待我的態度竟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想到這裏,我不禁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次將視線投向父親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眸時,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用一種異常平靜但又略帶嘲諷的口吻輕聲說道。


    “您啊,真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麽好聽,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不過就是她掉了幾滴可憐兮兮的眼淚罷了,您居然就能衝我發這麽大的火。看來,在您心裏,她可比我重要多了,您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父親呢!”


    說完這番話後,我眼神冰冷如霜,直直地凝視著麵前的父親。


    那淩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一般,使得整個氣氛都瞬間凝固起來。而我這突如其來的態度大轉變,則令父親完全措手不及。


    此刻,隻見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愣愣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那張原本威嚴的臉龐上,竟也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不自然之色,仿佛我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把尖銳的匕首,無情地刺穿了他精心偽裝的麵具。


    “怎麽?難道我說錯了不成?自從踏入這座大殿伊始,您那不絕於耳的斥責聲便未曾停歇過一刻!您甚至根本不願意給我哪怕一絲一毫解釋的機會,難道事實並非如此嗎?我與她同為您的親生女兒,可為何您卻要這般厚此薄彼、區別對待於我呢?”


    我緊咬雙唇,聲音因憤怒而略微顫抖著,眼眶也不自覺地泛起了紅暈。


    麵對我的質問,父親隻是微微抿了抿嘴唇,卻始終沉默不語。


    或許此時此刻,就連一向能言善辯的他也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


    的確,他在外奔波勞碌了整整一天,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剛迴到大殿,便迎來這樣一場疾風驟雨般的指責控訴。


    更何況,在那一堆針對我的訴狀當中,還夾雜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娃正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委屈地向他哭訴撒嬌。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又怎會去深思熟慮其中緣由呢?


    畢竟一直以來,我的名聲都算不上太好。所以一旦發生類似的事情,眾人自然而然地都會將罪責歸咎到我的身上,而父親想必亦是如此認為吧。


    想到這裏,心中的悲涼之感愈發濃烈,猶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湧上心頭,幾乎快要將我整個人徹底淹沒......


    而父親卻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壓抑的氛圍,輕輕地唿出一口濁氣,然後又一次用極其輕柔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寂。


    “父親,她想要我的母親,您覺得......我到底應不應該將母親交給她呢?”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聲音中的顫抖和不安。


    就在這時,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伸向頭頂。


    那顆珍珠,一直被我視作珍貴無比的寶物,此刻正安靜地鑲嵌在我的發髻之上。


    它圓潤無瑕,表麵光滑得如同鏡麵一般,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純淨的白色光芒。


    當我的指尖觸碰到珍珠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感覺順著手指傳遍全身。


    這顆珍珠,它是如此的美麗、寧靜,就如同我記憶深處母親給予我的那種溫柔嗬護的感覺一模一樣。


    當我小心翼翼地將那顆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珍珠從錦盒裏取出來時,父親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神瞬間起了波瀾,那變化如此明顯,仿佛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一般。


    隻見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那顆珍珠,瞳孔微微放大,似乎透過它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我暗自揣測著,或許這顆珍珠勾起了父親對母親的迴憶。而那些與母親共度的美好時光,想必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父親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


    “瓏兒……”


    那兩個字仿佛承載了千言萬語,又像是被壓抑已久終於得以釋放。


    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是,此次傳來的聲音之中竟然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被人察覺的顫抖,就仿佛是平靜湖麵上泛起的微微漣漪一般,雖然細微,但卻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而更令人感到訝異的是,那聲音裏還蘊含著一種我已然許久都沒有再親身感受到過的極致溫柔。


    那種溫柔恰似在春光明媚、陽光和煦的日子裏,輕柔地吹拂過臉頰的微風。


    它輕輕地摩挲著肌膚,帶來了一絲絲恰到好處的溫暖和愜意,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內心深處也隨之湧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然而,即便此刻有這般渺小卻又珍貴的暖意縈繞心間,對於我那顆早已被寒意所籠罩的心而言,仍舊顯得杯水車薪,根本無法給予足夠的慰藉來撫平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別這麽叫我!”


    我麵若冰霜地迴應道,語氣冰冷得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冰。


    隨後,我緩緩抬起手,如同嗬護稀世珍寶一般,將那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輕輕地戴迴到自己的頭上。


    此時的我,心中已然明了一切,終於找到了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答案。


    既然如此,多說一個字似乎都顯得那麽多餘和累贅。


    於是,在留下這簡短而決絕的話語之後,我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邁著堅定的步伐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就在我漸行漸遠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父親急切的唿喊聲。


    然而,那聲音卻像是被一陣洶湧澎湃的洪流所淹沒,變得模糊不清、斷斷續續。


    我努力想聽清父親究竟說了些什麽,但耳畔隻有那湍急的水流聲,如萬馬奔騰般轟鳴作響,無情地衝刷著我的聽覺神經。


    或許不僅僅是父親的聲音,就連他整個人,在這一刻,都隨著那滔滔不絕的水流漸漸遠去,越來越渺小,直至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盡頭。


    而我,則頭也不迴地繼續前行,任憑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始終不肯讓它們滑落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般波瀾不驚、平淡無奇且索然無味。我逐漸對收集有關小公主的任何消息失去了興趣,仿佛那些曾經令我心動不已的傳聞都已隨風飄散。


    與此同時,父親依舊像從前那樣忙碌於他的事務,未曾主動來找過我。時光悄然流逝,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漫長的歲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不知不覺間,那位小公主已經茁壯成長,出落得亭亭玉立、嬌豔動人。那一天,乃是她的生辰之喜。


    整個宮殿張燈結彩,充滿了歡聲笑語,人們在宏偉的大殿裏盡情歌舞,歡慶這個特殊的時刻。


    然而,我卻宛如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獨自一人靜靜地待在屬於自己的狹小房間裏,與外界的喧鬧繁華形成鮮明對比。


    夜幕降臨,喧囂聲愈發震耳欲聾,擾得人心煩意亂。


    無奈之下,我隻得喝下一碗安神的湯藥,希望能借此平複心境,安然入睡。終於,在藥力的作用下,我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一陣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驟然響起,將尚在睡夢中的我驚醒。這些年來,我的房門從未被如此急切地敲擊過。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我不禁微微皺起眉頭,隻覺得腦袋昏沉脹痛。我一邊伸出手輕輕揉捏著太陽穴,試圖緩解不適,一邊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子。


    當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前,伸手打開那扇緊閉已久的大門時,整個人瞬間愣住了,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隻見門外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我的父親,他身旁還依偎著父親新迎娶的王後。


    而在他們身後,則簇擁著那位美麗迷人的小公主,此外,更有眾多族人身著盛裝,浩浩蕩蕩地跟隨著一同前來。


    我如雕塑般愣愣地杵在原地,目光茫然且迷離,大腦一片混沌,完全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殘酷冰冷的現實,還是那光怪陸離、虛幻縹緲的夢境。


    眼前一張張或清晰或模糊的熟悉麵龐,猶如走馬燈一般在我眼前不斷閃過,令我產生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自己正置身於一個荒誕不經的世界之中。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而又沉穩的聲音驟然傳入我的耳朵。


    “瓏兒,鮫蛇族突然發難,形勢危急!快快將珍珠取來。要知道,這顆珍珠乃是你母親的化身,隻要有它在,咱們鮫人族就能迅速確定彼此的位置,如此一來,我們在這場戰鬥中的勝算將會大大增加!”


    聽到這個聲音,我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逐漸開始清醒過來。


    待我終於聽清楚父親所說的每一句話後,眉頭不禁微微挑起。


    心中暗自思忖道。


    又是這顆珍珠......說來也真是可笑至極,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主動來找我的次數可謂是寥寥無幾,但就是這為數不多的兩次,居然無一例外全都是為了這顆珍珠。


    我雙唇緊閉,一言不發,隻是慢慢地向後挪動腳步,仿佛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心事。


    待退到一定距離後,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去關閉那扇門。


    就在門即將合攏的一刹那,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小公主的手如同閃電一般迅速伸出,死死地擋在了門縫之間。


    由於我關門時所用的力量極大,這股強大的衝擊力瞬間作用在了小公主細嫩的手上。


    隻聽見“砰”的一聲悶響,她的手被狠狠地夾在了門與門框之間。


    我急忙收住關門的動作,定睛看去,隻見小公主原本白皙如玉的小手此刻已經變得紅腫不堪,一道道淤青清晰可見,就像是在潔白的宣紙上肆意潑灑的墨汁,觸目驚心。看到這一幕,我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緊緊皺起。


    緩緩放下關門的手,我將目光投向小公主。此時的她正站在那裏,眼眶紅紅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不斷湧出,順著臉頰滑落,形成兩道晶瑩的淚痕。


    她用那雙滿含哀怨與祈求的眼睛凝視著我,聲音輕得如同風中殘燭。


    “姐姐,求你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眼前的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仿佛時光倒流迴到了多年以前。


    那時也是同樣的情景——我拒絕給予她珍珠,然後便是眾人對小公主受傷的手的心疼憐惜。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而我卻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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