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熟悉的眩暈感傳來,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刺目白光,當身體傳來的最後一陣失重感結束後,辛容才切切實實的感覺到自己迴到了現實。


    那窗外的陽光依舊溫暖,宛如一層柔軟的薄紗,輕輕地覆蓋著世間萬物,散發著令人感到舒適和安心的溫暖氣息。


    它們透過巨大而明亮的落地窗,毫無保留地傾瀉進房間裏,將地板染成一片金黃。


    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皂角香味悄然彌漫開來。這股香氣仿佛是時間的使者,帶著往昔,穿越時空的屏障,縈繞在這個小小的空間之中。


    它或許來自於某個角落擺放的手工皂,又或者是剛剛洗淨晾曬好的衣物所殘留下來的餘香,但無論是什麽,都讓辛容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辛容感受著身後柔軟的沙發,換了姿勢,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後窩在了沙發內。


    不知為何,每一次從副本內出來後,辛容都感覺身心俱疲,而且是那種由內而外的疲憊。


    踏實和安全感包圍著辛容身體,唿吸著房間內熟悉的氣息,辛容隻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就在他即將睡著時,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一瞬間,渾身汗毛倒豎,睡意全無。


    剛剛的他忽然想到,似乎每一次從副本內出來,他都想睡覺,而每一次睡著,都會進入一個奇奇怪怪的夢。


    這如同一個詛咒一般,甚至之前的辛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夢裏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如血的天空中一直掛著一輪猩紅的月亮。


    辛容雙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用力的晃了晃頭,努力的把腦中的困意驅逐出去。


    過了半晌,辛容覺得不妥。


    為了不讓那如潮水般洶湧襲來的困意將自己淹沒,他強打起精神,極其緩慢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原本想著去洗手間用冷水洗把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但就在他剛剛起身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了桌麵上擺放著的一張紙。


    那張紙仿佛有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辛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它。此刻,一陣微風恰好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輕柔地拂過桌麵。


    這股風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輕輕擺弄著那張紙,使得紙張的一角微微揚起,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翅膀。


    那是在馬上進入遊戲之前,辛容匆匆忙忙留下的一封信。


    確切的說,是一張遺書。


    辛容抬步走了過去,彎下腰,拿起了那一封遺書。


    上麵的字跡隨意但並不潦草。


    雖說是遺書,可寫下的字卻簡短的很。


    共有十個字,三行。


    【別哭。】


    【別偷吃我貢品。】


    【再見。】


    辛容看到紙上的內容,嘴角不自覺的勾起。


    這是他給陳晨留下的信。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能來家裏找他的隻有陳晨。


    辛容靜靜地凝視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但卻並沒有像常人那樣忌諱地將它撕碎。


    或許正是因為長久以來在醫院這個充滿生死離別的環境中摸爬滾打,讓他對死亡這件必然會降臨的事情有著超乎尋常的接納和理解。


    在醫院裏,每天都能目睹生命的誕生與消逝,那些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患者、那些因意外而突然離去的身影……這些場景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久而久之,他學會了以一種平靜而淡然的心態去麵對死亡,明白這隻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個必經階段罷了。


    辛容輕輕地將遺書折起,放入抽屜深處,仿佛也將那份對死亡的恐懼一同深埋起來。


    做好這一切,辛容輕輕扯下了手套走進了洗手間。冰冷的水接觸在臉上的那一刻,僅剩的一絲睡意也逐漸褪去。


    辛容迴到客廳,簡單整理了一下之前擺放在茶幾上的文件資料。


    那是進入副本前,舒遊交給他的。


    辛容一邊整理一邊計劃著接下來的事情。


    明後天他要去一趟白樓,一是把檔案資料還迴去,二是有一些事情他想找以前認識他的人弄清楚。


    那就是關於他技能的事情,對於這件事,辛容雖說嘴上不提,可心中總是有些在意。


    筆記本雖說的確強大,可冷卻時間太長,以至於並不能隨時保證他的安全。


    更何況,辛容如今已經見識到副本內其餘玩家的技能,這就讓他越來越發覺自己的短板。


    辛容緩緩歎了口氣。


    如今需要解決的事情和需要想明白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讓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甚至有的時候他想給自己看一看,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什麽精神或是心理方麵的疾病。


    就在辛容一臉惆悵時,久違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辛容一怔,隨後迴身從沙發上拿起電話。


    來電顯示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陳晨。


    辛容挑了挑眉,心想著這家夥和自己還真是心有靈犀,自己剛給他留了封遺書,他就打電話過來了,隨後辛容便按下了接聽的按鍵。


    “喂?陳警官?今兒怎麽這麽有空?”


    辛容的聲音很輕鬆,帶著調侃。


    手機對麵的聲音很嘈雜,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過了半晌,對麵才傳來聲音。


    “您好,這裏是第一人民醫院急診,請問您是電話機主,陳晨的家屬嗎?”


    這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第一人民醫院...急診....


    辛容聽到這幾個字眼後,心髒頓時漏了半拍。


    “我是,請問出什麽事了?”


    辛容強迫自己冷靜,可手還是緊張的止不住發抖。


    “請您現在馬上過來一趟,病人的情況很危險需要馬上手術,由於手術風險較高,我們需要家屬簽字。”


    “好的,我知道了,馬上到。”


    辛容聽到對方的話後,並未過多詢問,而是直接掛斷電話,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衝出了家門。


    辛容飛快的往停車場跑去,絲毫不敢有任何耽擱。


    他在醫院已經工作了很久,那裏的一切早已了然於心。


    對於醫院的各種規章製度、操作流程,或者是門診掛號、分診就診,還是病房護理、手術安排,甚至是緊急救援時的應急預案,他清楚一切流程。


    醫院給辛容打電話就說明此時陳晨已經失去意識,不能自主決定。


    所以醫院采取第二個措施,那就是尋找授權代理人,進行手術簽字。


    所以,此時此刻的每一秒鍾對於陳晨而言都顯得至關重要。


    值得慶幸的是,命運似乎對他稍有眷顧——辛容的住所恰好位於繁華喧囂的市中心地帶附近,與那座耳熟能詳的第一人民醫院之間的距離並不算太過遙遠。


    一路上,辛容心急如焚地駕駛著車輛,風馳電掣般疾馳而過。他全神貫注地緊握著方向盤,眼神堅定而決絕,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盡快趕到目的地!以至於他竟然毫不猶豫地連續闖過數個紅燈,全然不顧交通規則和自身安危。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猶如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幻影,但辛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終於,辛容在掛斷電話的10分鍾之內抵達了第一人民醫院的急診部。


    辛容輕車熟路的找到急診手術室,一路上不停歇的狂奔,讓他的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好,我是辛容,陳晨的家屬,請問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你就是陳晨的家屬?病人現在情況不太好,內髒出血嚴重,需要馬上手術搶救,請您這邊簽一下字,然後去窗口繳納手術費。”


    辛容並未有任何遲疑,拿起筆寫上名字後,跑著便去了繳費窗口。


    當辛容繳納完手術費返迴急救手術室門口時,頭頂的三色燈已然亮起,看樣子手術已經開始了。


    辛容皺著眉,靜靜的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


    醫院裏那一股濃烈而獨特的氣味在這一瞬間也撲鼻而來——那是消毒水與各種藥劑混合而成的味道,苦澀得令人作嘔。這種刺鼻的氣息仿佛一把無形的利劍,直刺進他的鼻腔,穿透他的大腦,使得原本就混亂不堪的思緒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牆壁、地板、天花板……無一不是純淨如雪的白色,沒有一絲雜質。這無盡的蒼白如同一股洪流,洶湧地向他撲來,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長時間凝視這片白色世界,他的雙眼開始微微發酸,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裏打轉。


    辛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濕漉漉的。


    這是眼淚嗎?


    辛容有些不解,他為什麽要哭?手術正在進行,並沒有失敗,為什麽要哭呢?


    辛容深吸一口氣,擦幹眼角,坐直身體,轉頭看向手術室緊閉的房門,抿了抿雙唇。


    不知為何,此時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寫的那三行遺書。


    【別哭。】


    【別偷吃我貢品。】


    【再見。】


    辛容煩躁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時的他才發覺,自己的雙手此時正在微微顫抖。


    他在害怕。


    【害怕】這種情緒似乎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無論是現實還是副本內,冷靜的大腦和超常的智慧可以讓他隨時保持理智。


    可此時的他,雙手竟然已經開始發抖了。


    辛容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關節處更是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青色。他似乎在強迫著【雙手】冷靜下來,也似乎在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嚐試了幾次並沒有什麽效果後,辛容便放棄了,過了幾秒,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隻見他慌忙的伸手摸了摸口袋,熟悉的小鐵盒在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辛容打開蓋子,一股腦的倒出一大把糖果,一口氣塞進了嘴裏。


    很甜。


    薄荷的清涼和茉莉花的清香交織在一起。


    辛容深深的彎著腰,把頭埋的很低,嘴裏【嘎嘣嘎嘣】的咀嚼著糖果,雙手緊緊的握著那一罐已經空了的薄荷糖。


    味道是記憶的錨點,所以,你不需要弄清楚太多事,你隻需要記得這個味道,和這個時候的你。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且令人焦躁難安,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無盡地折磨著人的耐心和神經。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話語,宛如魔咒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在辛容的腦海中盤旋迴蕩,揮之不去。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手中的糖果鐵罐,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在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襲來,像是有一滴冰冷的水珠悄然滴落,濺落在他緊握著的糖果鐵罐上。


    這突如其來的觸感讓辛容不禁渾身一顫,他瞪大雙眼,死死盯著手中的鐵罐,試圖尋找那滴水珠的來源,但眼前隻有一片模糊不清的景象。


    原來是眼淚。


    自己又在哭嗎?


    辛容伸手擦了擦眼睛,各種各樣讓他不舒服的情緒在這一次全部湧在心頭。


    不安,害怕,緊張,恐懼,疲憊,無力。


    他如同一個負能量的載體一般,孤獨且無助的縮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辛容感覺自己渾身已經僵硬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啪。】


    緊接著,那手術室門口一直亮著的綠燈,滅了。


    辛容見狀雙眼睜大,下意識就想站起來,可惜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他四肢已然有些麻木了。


    辛容強忍著身上傳來的劇痛,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軀,試圖讓自己從那冰冷的長椅上站起來,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一般。


    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吃力的站起身。然而還沒等站穩腳跟,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襲來,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靜靜地等待著手術室大門的開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於辛容來說卻如同度日如年般漫長。


    終於,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嘎吱”聲,手術室的門緩緩地向兩邊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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