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轉眼間過去,梁塵這次動身離開昆侖,老閣主並沒有下山相送,隻有兩位師兄陪同。


    山門前,李玄依依不舍道:“小師弟,真不多待幾天了?”


    梁塵拍了拍他肩膀,點頭道:“不待了,等從南楚迴了再來看你和老閣主。”


    李玄從背後包裹裏掏出一副品質極佳的金絲軟甲遞給梁塵,“小師弟,師父讓我把這副金絲甲轉交給你,他老人家的原話說,天機閣弟子下山,要不帶點真寶貝,還不讓山下那幫凡夫俗子笑話死。”


    梁塵脫下外衣,將金絲軟甲套在身上,笑道:“這老頭兒平日裏摳摳搜搜的,今天倒是大方。”


    說罷,梁塵走到王崇明身前,問道:“二師兄真不與我們同行?”


    王崇明點了點頭,“二師兄入京前要先去看一看這中原大好河山,就不與你一起了。”


    梁塵微微歎氣,躬身抱拳道:“那好,二師兄此去帝京,小師弟祝你一帆風順。”


    王崇明坦然受之,笑道:“小師弟也要一路平安。”


    ——————


    今日,徽州東林郡渡口,有不下十艘大號戰船緩緩駛入碼頭。


    來往百姓瞧見戰船上方迎風飄蕩的“梁”字王旗,紛紛埋頭低語。


    “乖乖,北境梁家軍怎個來徽州了?”


    “啥,你沒聽說啊?咱們步軍都督府大公子魏文龍,腦袋前幾天剛被北境小王爺摘了去!”


    “此話當真?!”


    “作不了假!我聽我那在都督府當差的表兄說,不光魏大公子,就連琅琊世子兩根手指都被人剁了去!”


    “啥?連咱們那位無惡不作的世子殿下這趟都栽了?!”


    “這次徽州真要不太平咯...”


    眾人還在交頭接耳時,一名身材臃腫,天生惡相的披甲佩刀男子緩緩從大船內走了下來。


    披甲男子走至碼頭,圍觀百姓立馬噤聲散去。


    此人正是梁衍麾下北境燕雲八將之一,大秦先帝親封的四品忠武將軍,嶽岩。


    北境與徽州相隔不算太遠,加上東林郡這邊兒還有一位早年身在梁家軍的嚴嵩甫把持,雖說老人身居此地意在頤養天年,但隻要有關於靖北王府那邊的風吹草動,向來都是第一時間奉上,絕不拖泥帶水,這次亦然。


    所以小王爺梁塵與琅琊世子李泓灝在雲霞穀外兵戈相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寧州。


    世子梁澈在得知消息的當天,立馬書信一封寄往徽州步軍都督府,然後下令嶽岩親自趕赴東林郡。


    男子神色冷峻,望向碼頭不遠處單騎前來的披甲老人。


    嶽岩冷笑一聲,心想,“看這老不死的臉色,世子殿下在信裏估計就差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一遍了。”


    老人一人一騎走到嶽岩身邊,下馬道:“魏泉請忠武將軍移駕步軍都督府一敘。”


    嶽岩冷聲道:“不必。”


    一路趕來忍耐已久的魏泉臉色不悅道:“將軍何意?”


    嶽岩嗤笑一聲,“老都督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魏泉聞言,頓時沒了好好談下去的耐心,冷聲道:“忠武將軍,非要在這兒就撕破臉皮?”


    嶽岩冷笑一聲,不屑道:“那又如何?本將軍這趟來徽州,本就不是奔著跟老都督喝茶談心來的。”


    魏泉怒喝道:“嶽岩!我兒子如今屍骨未寒,這還不夠嗎?你非要咄咄逼人?!”


    嶽岩滿臉肥肉擰作一團,指著後方戰船說道:“令公子不是喜歡仗著人多欺負人少麽?那本將軍今天也學一學他,老都督以為然?”


    魏泉咬牙切齒道:“嶽岩,你不要欺人太甚!”


    嶽岩昂起頭,冷笑道:“現在知道欺人太甚怎麽寫了?早他娘幹什麽去了?魏文龍拿兵符的時候,你個老不死的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魏泉眉頭緊鎖,牙關緊咬嘴唇,滲出絲絲血跡,要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即便世子李泓灝親自對他開口,自己也不可能輕易將兵符交付給兒子魏文龍。


    如今,琅玡王身在京城兇險難料,自己又被這個惡貫滿盈的嶽岩纏上,此等形勢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魏泉厲聲喝斥道:“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嶽岩冷哼一聲,“你兒子人頭落地,算給了小王爺一個交代,可靖北王和世子殿下這塊兒,你個老東西如今可是屁都沒放一個!”


    聽到靖北王三個字從嶽岩口中說出,一向在徽州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步軍都督魏泉此刻渾身有些發麻,但仍硬著頭皮說道:“如今靖北王身在京城,凡事自有陛下定奪。”


    嶽嚴呸了一聲,厲聲道:“廢話!老子又不管你主子李淮在京城那邊如何取舍,今個兒就是來專程來向你討個說法的,懂嗎?!”


    魏泉往後踉蹌倒退兩步,指著披甲男子顫聲道:“嶽岩你想清楚,此事要再鬧大,就算貴如靖北王,也免不了被牽連甚多!”


    嶽岩點點頭道:“那是自然,所以本將軍來徽州,目的隻有一個。”


    魏泉眉頭緊皺,不解道:“什麽目的?”


    嶽岩指了指魏泉,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語氣冰冷無比,“讓你自刎。”


    魏泉如墜冰窟,渾身止不住發笑,聲音顫抖,“你瘋了吧?憑什麽以為我會心甘情願去死?”


    嶽岩平淡道:“你有兩房妻室,生了三個都是女兒,子嗣隻有大房所生的魏文龍一人,所以對這個兒子,你個老不死的從不多加管束,任由他魚肉鄉裏,作惡一方。”


    “不過,這隻是明麵上的。”


    魏泉聽到後一句話,猛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麵前兇惡男子。


    嶽岩接著說道:“五年前,你在休寧郡青樓結識一名女子,說來也奇,這娘們兒不僅愛你如命,竟還為你生下了一個小兒子。”


    “不過此女出身風月,你怕將她納為妾室有損自己名聲,所以便暗中派人在休寧郡建了一所偏僻府邸,命專人看護她們娘倆。”


    說罷,嶽岩從懷中掏出一塊帶血長絹,以及一串長命鎖,丟到魏泉腳邊。


    魏泉趕忙拿起地上那串長命鎖和繡有牡丹花的染血長絹,再三確認之後直接癱坐在地。


    嶽岩拖著臃腫身子蹲下來,陰惻惻道:“放心,他們娘倆如今隻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魏泉牙關打顫,問道:“此話當真?”


    嶽岩冷笑一聲,“禍不及無辜之人,老子身上背著的人命太多,不想徒增殺孽,但今天若是談不攏,本將軍並不介意以後跟閻王爺那邊謝罪的時候多算上她們娘倆。”


    魏泉雙目緊閉,沉思良久,艱難從嘴邊吐出二字,“也罷!”


    嶽岩站起身,拔出佩刀,丟到老人腳邊。


    魏泉拿起那柄長刀,置於脖頸,眼神決絕道:“隻要我死,忠武將軍就能放過她們娘倆?”


    嶽岩平淡道:“本將軍向來言而有信。”


    魏泉仰天大笑,厲聲道:“好,將軍既有忠武二字冠名,那本都督就信你一迴!”


    說罷,老人瞪大雙目,一聲不吭手持長刀抹於脖頸。


    鮮血從老人脖頸湧出,魏泉身姿筆挺,緩緩倒地。


    嶽岩彎腰拿起老人身旁那柄染血長刀,幫他合上眼睛。


    做完這一切,男子將長刀歸於鞘中,望向京城方向,喃喃道:“大將軍,您以前說過隻要龍驤軍在北境一天,世間就無不可為之事。所以這次您也一定要從京城平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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