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塵一行人在天水城住了約莫七日,眼見陳青山等人的傷勢已經全數養好,再待下去隻會拖慢行程,於是這日一早,小王爺便下令眾人收拾行李啟程趕赴徽州。


    王東亭經過上次城門一事之後,對攀上小王爺這棵“參天巨樹”已不抱有任何期望。加上前些日子小王爺對關洪大打出手,就連一向對這位同僚武將嗤之以鼻的王大人都認為此事做的有些太霸道了,所以今日前來送行的他麵對梁塵,簡直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裏,生怕什麽事做的不如小王爺意了,惹惱了這個活祖宗,自己保不齊就得跟那些碎嘴武將一樣,被人剝了皮吊死在城頭上。


    城門外頭,除了許白坐在馬車廂內,所有人皆是縱馬前行,隊伍後方,由寧川統領的風塵營尾隨,小王爺與陳青山並排居中,花鴛機因為嫌棄鬥笠漢子,遠遠吊在兩人後方,周平三人負責在前頭領路。


    王東亭跟隨隊伍出城二十裏後,小心翼翼地去往梁塵身旁,低聲下氣道:“小王爺,下官老邁,實在有心無力,隻能先送到這兒了,還望小王爺見諒。”


    梁塵瞥了眼氣喘籲籲的老人,語氣平淡道:“行了,迴去吧。”


    王東亭又下馬磕了三個響頭,才緩緩離去。


    返迴府邸之後,老人仍是膽戰心驚。


    “就這麽把這位祖宗送走了?”


    就在王東亭唉聲歎氣之時,府內管家慌忙跑來。


    王東亭皺了皺眉頭,訓斥道:“童皋,你是第一天當這王府管家?慌慌張張像什麽樣!”


    老管家連忙告罪,然後喜極而泣道:“大人!天大的好消息啊!”


    王東亭心中一緊,趕忙起身道:“快說!”


    老管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說道:“大人!青州牧趙大人來訪,聽說是要提拔大人為從事中郎!”


    王東亭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大喜,頓時一股熱血湧上天靈蓋,竟是兩眼一抹黑,直接暈了過去。


    ——————


    寬闊官道上,陳青山問梁塵:“賞給王東亭一個六品從事中郎,會不會太抬舉他了?”


    梁塵笑道:“總不能隻讓人挨巴掌,不讓人吃蜜棗吧。”


    陳青山嘿嘿笑道:“那也是哈。”


    陳青山又問道:“當真不先去昆侖?”


    梁塵點點頭,“老閣主那邊不急,徽州東林郡那邊兒有位梁衍早年麾下的幕僚在那等著我,所以得先去一趟。“


    陳青山吊兒郎當道:“孟天樞這老頭兒又要氣的吹胡子瞪眼咯。”


    梁塵笑嗬嗬道:“你有本事等見了老閣主也這樣說。”


    陳青山撇了撇嘴,“上趕著挨揍這買賣老子可不做。”


    隊伍後方,風塵營甲士們以寧川為首緩緩前行,與之前不同的是,眾多士卒們的氣氛不似剛出寧州城時那般低沉,反而個個有說有笑。


    寧川身後不遠處,一個名叫韋龍的副將緩緩策馬走來,大笑道:“將軍那天真是威風,把關洪這老匹夫都嚇傻了!”


    寧川笑了笑,感慨道:“那都是多虧了小王爺在場,否則關洪那老小子就算再窩囊,也得真刀真槍帶人給咱幹一架。”


    韋龍連忙點頭,小聲道:“真沒想到,咱們這位小王爺還挺有種!”


    寧川踹了韋龍一腳,皺眉道:“這還用你這個渾小子說?”


    韋龍撓了撓頭,嘿嘿笑道:“不怕將軍怪罪,不光是我,還有那麽多弟兄得知要陪小王爺出這一趟遠門,個個都不咋服氣來著,畢竟擱咱龍驤軍裏,誰願意幹這份吃力不討好的活計?但從這迴事之後,弟兄們都說自己這趟沒白來,嘿!就說小王爺扇關洪的那一巴掌,看著就解氣!”


    寧川微微抬頭,笑道:“我又何嚐不是?本來我都準備好去領軍棍了,但小王爺來了之後,不光沒有怪罪我,反而還說''領個屁的罪''現在想想,這句話聽起來是真得勁!”


    韋龍大笑道:“ 可不是?弟兄們聽到小王爺那句話的時候,心裏比殺個北狄蠻子還舒坦!”


    寧川目視前方,麵帶微笑,“也許正好是我們想反了,這次跟著小王爺,弟兄們不光不會讓人瞧不起,反而還會讓天下人深深記住咱們風塵營的名號。”


    天色漸晚,梁塵一行人為了趕路,沒有在正午時分逗留途徑縣城歇息,而是選擇去往不遠處山腰上的一所破落小道觀借宿。


    聽觀裏的那個小道童說,此山名為靈霄山,突兀森鬱,人跡罕至。道觀更是荒廢了許多年,平日裏別說是香客,就連活人都難見到。唯一值得稱道的是觀內有一口八角玲瓏井,井水清冽甘甜,適宜用來釀酒。


    此刻,梁塵坐在一間還算寬敞亮堂的屋子裏,若有所思。


    綠竹剛幫著梁塵整理完隨身行李衣物,抬頭看見他在發呆,好奇道:“公子在想些什麽?”


    梁塵這才緩過神來,笑道:“沒什麽,靈霄山這名字,我總覺得以前在哪聽過,綠竹你有印象嗎?”


    綠竹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後說道:“我隻知道這靈霄山頂上有一座軍寨,寨主張平之好像還挺有名氣的。”


    梁塵一拍大腿,笑道:“對對對,就是這個張平之,早年梁衍跟我說過,此人好像是後梁遺民,聽說有點兒本事。”


    綠竹輕聲笑道:“就算再有本事,也隻是亡國之人罷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梁塵聽著這句話,沉默了許久後輕聲道:“綠竹,抱歉。”


    綠袍女子搖了搖頭,柔聲道:“這天下有些事終究是人力所不能及,公子並沒有做錯什麽,所以不必向我道歉,”


    梁塵艱難開口道:“可我還是覺得愧疚,對於你,對於九歌,都是....”


    綠竹依然細聲細語,“春秋之戰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其中家國仇恨,早已隨著曆史滌蕩逐漸煙消雲散了。要說恨,我一開始是抱有恨意的,不過跟公子相處了那麽多年過後,綠竹也就漸漸放下了。”


    綠袍女子走到梁塵麵前,將他輕輕摟住,柔聲道:“至於是丫鬟,還是死士,根本都不重要,綠竹隻想一輩子陪在公子身邊,陪公子一起走遍大江南北,看盡錦繡河山。”


    梁塵眼角濕潤,靜靜靠在綠竹身前,輕聲答道:“好,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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