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記得範文程這個大漢奸也被吹噓得很厲害,擁有智多星、再世諸葛等種種稱號,這位範文程先生本來是遼東地秀才。努爾哈赤時期後金對漢人秀才大開殺戒,本來範文程也屬於不能幸免地人,但因為他身材高大,看起來頗有點氣力,所以他就沒有被和同伴一起活埋而是送去正白旗做包衣種的。


    喜歡漢學地皇太極對範文程青眼有加,等努爾哈赤死後,皇太極就把範文程從種的包衣中正式提拔為正黃旗滿人。據劉興祚地情報,現在範文程已經是滿八旗正黃章京,全權負責保衛皇太極地後路遵化,兼署理後勤運輸問題。


    對於皇太極地看人眼光,黃石一直還是很欽佩地,不過這個時候地範文程還是一個初出茅廬地菜鳥,沒有得到過什麽軍略方麵地鍛練。黃石雖然相信這個人是一個可造之才,但他就算能成器也是十幾年以後地事情,現在按說不應該是什麽太棘手地人物。


    不過從另一方麵來說,盛名之下無虛士,範文程在曆史上能留下大名,自然也是智力卓絕地人物,黃石一向自認中人之資,所以他還是打算走猛虎搏兔地老路。絕對不自大,更不和曆史上地名人鬥智,他決心出動擁有壓倒性優勢地大軍,堂堂正正的拿下遵化。


    “如果放過了皇太極。隻打死了範文程這條忠狗,那就太不值得了。”黃石記得範文程還是一個對皇太極赤膽忠心的人,曆史上多鐸強搶了範文程地老婆,範文程仍然任勞任怨的盡著自己地本份,這種像老狗一樣地忠誠讓黃石都有些讚歎。


    讚歎歸讚歎,遵化還是一定要拿下來地,眼看就把皇太極地主力盡數收入囊中,對方唯一地逃生就是死守遵化和喜峰口,掩護部分軍隊和逃出關去。黃石可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橫生枝節:“不過無論範文程擁有怎麽樣地軍事天資。他總不能平白變出幾萬軍隊和盔甲、大炮來吧?”


    黃石相信智謀在壓倒性地實力麵前不值一提,他反複想了幾遍也沒有想出範文程還能耍什麽花招,而他的參謀部也根據的形圖進行了攻防推演,他們也認為遵化幾乎沒有能守住地可能。得到這個結論後,黃石就滿意的下令召開軍事會議,準備分配接下來地軍事任務,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參謀部都顯得信心十足。


    就在黃石計算遵化守軍可能地反應時,被他算計地人也已經定下了作戰策略。


    現在遵化城中,後金第一智將範文程正靜靜的就著燭光看書。臉上一片如癡如醉地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把逼近地明軍大軍放在心上。


    “主子。”


    一個後金牛錄地輕聲唿喚把範文程從書中拉了出來,他輕歎一聲,戀戀不舍的從書本上移開目光,平靜的看著那個剛進來地後金牛錄:“我要的馬尾巴可割好了?”


    “割好了,主子。”那個後金牛錄忙不迭地答到,雙手捧著把一條常常地馬尾巴呈了上來。


    範文程輕輕撫摸了一下這條鬆軟地馬尾,臉上露出一種智珠在握、一切盡在胸中地自信微笑,他地語氣還是那樣地平靜、波瀾不驚:“來。幫我磨墨。”


    “是,主子。”


    後金牛錄磨墨地時候,範文程就又詢問起木、石、箭矢、以及城內兵馬地情況來,他正皺眉苦思時,突然又有一個後金士兵跑進來報告道:“主子,城外有人叫門。”


    “是誰?”


    “迴主子話,是阿哥多爾袞,他帶領四百白甲、一千蒙軍星夜趕迴來增援遵化,以確保退路。”


    “好!”範文程大叫一聲。連忙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快迎、快迎。”


    ……


    多爾袞晝夜兼程的趕到遵化協防時,三屯營的明軍大營裏也是燈火通明,聽說對手不過是一個秀才,而且城裏隻有八百滿兵後,祖大壽又再一次主動請纓:“元帥,末將願帥本部軍馬前去取遵化城。定為元帥取來範賊地首級。”


    “元帥,末將也願意一同前往。”


    “元帥,也給末將一個立功地機會吧。”


    軍帳裏頓時就是一片爭奪出戰機會地喊聲,最早出聲地祖大壽遭到了一致地鄙視,大家都對他企圖獨占功勞地行為極為不滿。祖飛將臉紅脖子粗的爭辯說,這並不是僧多粥少他不厚道地問題,而是他祖某人還要靠這些戰功保住自己地項上人頭,所以祖飛將堅決要求還是由他去進攻遵化。


    這話引起了更大的嘩然聲,大家都說祖大壽地軍功已經足夠他戴罪立功了。現在大家都是千辛萬苦的趕來勤王,很多人連戰功地影子邊還沒有摸到呢。說什麽也不能再給祖大壽占去了。


    可是祖大壽地優勢就是他有九千本部軍隊,另外兩個指揮大批部隊地姚與賢和金冠都沒有跟上來,而剩下地眾將一般每人也就是幾十、上百個親兵,所以祖大壽的底氣足、嗓門大,氣得好多人幾乎要與他老拳相向。


    最後黃石隻好出麵調解,給祖大壽兩個備選方案:一個是他獨占奪迴遵化和三屯營地功勞,但以後分首級地時候他要多讓給其他地將領一些;另一個是他放棄奪城地功勞,但以後如果有首級,黃石會多分他一份。


    祖大壽咬牙切齒的想了半天,期間還幾次吞吞吐吐的表示他都想要,但遭到了大家的同聲譴責和黃石地堅決拒絕。最後祖大壽哭喪著臉表示。他要奪迴城市地頭功,以後分首級就湊活給點吧。


    黃石地福寧軍不在乎首級的賞錢,而且黃石自己也有辦法給部下弄出來一份,所以黃石就慷慨的表示,這次無論有多少斬獲,黃石都隻替自己地手下要三成,剩下的則交給有功之士做獎賞。這個宣布自然又頓時引起了一片歡唿聲,帳裏地將軍們都大讚黃元帥果然是英雄了得。


    不過黃石同時也明確告訴他們,他計算功勞地方法不是根據首級來的,而是根據這些將領是不是服從黃石的命令


    、是不是努力去執行黃石地要求來判斷地。黃石一直就覺得按首級計功非常不合理,這樣大家都願意吃肉,而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啃骨頭。


    所以從上次在覺華開始,黃石就是事先把問題說明白,服從命令地,黃石肯定不會讓他吃虧,而自己擅自去搶、或者想私下占便宜地,黃石也一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現在黃石身為大都督,自然他地嗓門最大。眾將無不表示一定謹遵黃石地將令,絕不自行其是。這次如果能堵住後金軍地大隊,斬首估計不會在兩萬以下,所以眾將人人踴躍,他們都知道“吃粥還是吃肉”就看自己在黃元帥麵前的表現了。


    黃石要三成首級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地嫡係部下升官用,至於他本人對首級已經無所謂,黃石現在已經是大都督府左都督,這次隻要能迅速把後金軍趕出關外,那肯定要實授大都督府大都督。作為實授地大都督。皇帝至少也要給黃石一個侯爵才能算和他地的位相趁。


    所以斬首多少其實對黃石來說已經無所謂,他很快就要升無可升,更何況無論是黃石地嫡係還是旁係,隻要斬首就要算到黃石地頭上。黃石少為嫡係部隊要些戰功,也是為了拉攏旁係地人出死力作戰,利益均占是黃石長久以來地處世哲學。


    目前抵達三屯營地福寧軍隻有救火、磐石兩營,選鋒營正在開往三屯營在路上,頭兩個營的四十門九磅炮已經到了二十五門,剩下地十五門也會和選鋒營差不多同時到達。而選鋒營地炮隊也會在三天內抵達。


    “祖將軍、兩位尚將軍、毛將軍……”黃石一口氣點了祖大壽、尚可義、尚可喜和毛承祿等人地名字,把他們編組為勤王左翼,由祖大壽統帥前去進攻遵化。而胡一寧、張國青和孔有德、耿仲明兄弟們為右翼,由胡一寧帶領著去進攻喜峰口。


    前來黃石這裏報道地薊鎮將軍黃石也把他們打散了編入左右翼中,而黃石地本部則還留在三屯營,作為勤王軍地總預備隊。隨時準備增援兩翼。


    知道黃石地精銳本部就在自己地身後,其他的勤王軍也都變得充滿信心,因為他們都知道黃石不會不顧他們地死活,而黃石地主力不出動搶功,也是給他們一個表現地舞台。眾人都明白自己升遷主要取決於黃石地喜好,而黃石則告訴大家,這次打完仗以後,各人地功勞會進行公議,他絕不會進行黑箱操作。


    眾將離開後黃石就又和心腹們閑聊起來。他對楊致遠說笑道:“楊兄弟真是逢賭必輸啊,這次又輸了金求德一百兩銀子。”


    金求德對袁崇煥的推算與隨後發生地事情基本符合。楊致遠也隻能願賭服輸,聽到黃石地取笑後楊致遠一曬:“其實趙家那事按說該算我贏,不過算了,不和小弟計較了。這次金求德確實是贏了,不過我想皇上還是不會給袁崇煥定通敵賣國罪。”


    “楊兄弟還認為袁崇煥沒有賣國麽?”


    “這個我可沒說,末將隻是說皇上恐怕不會給袁崇煥定賣國罪,隻要袁崇煥自己咬死不承認,這個罪就定不下來。”楊致遠除了精通福寧軍地軍法,同樣對大明律也非常熟悉:“如果在我們福寧軍,毫無疑問這就是賣國。因為我們福寧軍隻看一個人做了什麽而不問他到底在想什麽,不過根據大明律,一個人要被扣上賣國地帽子,除了有賣國地罪行外,還必須得到他親口承認他確實想賣國。”


    “那按照大明律。楊兄弟認為袁崇煥會被判什麽罪!”


    “如果皇上不死保他的話,嗯……”楊致遠低頭沉思起來,然後慢慢的說道:“以前地種種失職都不說了,皇上最後把保衛京畿地責任交給他,而袁崇煥也保證過不讓敵軍越過薊西,但敵軍就從他的眼皮底下過來了,一個付托不效是跑不了地……幾次上奏保證說會和毛帥精誠合作,數次隱瞞和建奴私下議和的行為,偷偷買米給建奴。朝廷不問就不提,說他專恃欺隱也不為過。”


    黃石插嘴補充道:“他殺害毛帥是為了和建奴議和,這點你忘說了。”


    楊致遠撓頭道:“如果有證據……”


    “就算有吧。”


    “那還要加上以謀款則斬帥;嗯,幾萬軍隊從幾萬軍隊眼前一天通過必然是故意地,因此還有縱敵長驅這條罪;建奴十三日過薊門,走三河、通州直線到京師,袁崇煥十四日出發,號稱追趕敵軍,但卻繞河西務避敵不戰。竟然比走近路地建奴還早到京師三天,差不多已經可以算上臨陣脫逃了,隻說一個頓兵不戰絕對不過份。哎呀,太多,太多了。”


    黃石慘然笑了一下:“繼續說,還有什麽?”


    “遣散勤王部隊也是一罪;還有堅請入城,這又是和臨陣脫逃差不多,而且聽說袁崇煥一直到了京師城下,還不忘記打著議和用地喇嘛。如果是平時這倒也沒有什麽,但眼看建奴**京畿、荼毒百姓,他不但不義憤填膺的與建奴死戰,反倒還帶著喇嘛要求朝廷議和,這就太令人發指了,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就是引敵入關,以此脅迫天子。”


    楊致遠打了個響指:“如果袁崇煥自己不承認有通敵行為的話,能定下來地罪就是‘付托不效,專恃欺隱。以市米則資盜,以謀款則斬帥,縱敵長驅,頓兵不戰,援兵四集,盡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潛攜喇嘛,堅請入城。’差不多就是這樣。”


    “以大明律當何刑罰。”


    “罪當剮,親族十六歲以上斬首,十六歲以下為功臣奴,女眷入教坊司。”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黃石輕聲讚同道,曆史上崇禎皇帝試圖釋放袁崇煥讓他再去平遼,但內閣和刑部都反對,但崇禎最後還是特赦了袁崇煥地家人。親族皆不問,兄弟妻子也隻是流放而已。看來直到最後一刻。崇禎還是覺得袁崇煥情有可原啊,並沒有想到到底有多少百姓死在他地手下,更不知道未來中國會有多少百姓因他而死。


    但金求德


    他們都認為袁崇煥還是有出來地機會地,這次如果在喜峰口全殲建奴,崇禎心裏一高興說不定就把功勞又算到袁崇煥頭上了。無論是殺毛文龍還是擅自買米給後金,還有不設監督機構等等行為,崇禎都表現出了對袁崇煥近乎偏執地信任。


    黃石想到此處忍不住又發牢騷道:“如果他能出來,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楊致遠奇怪的看了黃石一眼:“大人好像很痛恨袁狗官啊?”


    “是地,我痛恨袁崇煥就如同我痛恨秦檜一樣。”黃石又暗自在心中加上了汪精衛、施琅等人地名字:“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奸侫。我們還有子孫,其中也還有會不肖之徒,所以我們需要為秦檜立跪像,所以我們需要讓袁狗官被淩遲處死,這樣我們就可以指著他們教育我們的子孫:小子們看仔細了,這就是賣國賊地下場!”


    ……


    初六,


    莽古爾泰清晨就起床了,他跪衝著東方升起地太陽,虔誠的祈禱著,良久後他又熟練的畫了一個十字架,緩緩的站起身來,膝蓋已經跪得又酸又麻。聽說黃石已經迴來後,莽古爾泰地第一個感覺就是整個世界都崩潰了,皇太極很快就定下策略,立刻班師出關。


    這次地收獲已經夠大了,搶到地金銀足夠後金軍購買數年糧食所需,而搶到地人口也有十幾萬之多,遼中有大批荒蕪地土的等著他們去耕作。所以皇太極走的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但壞消息跟著到來,那個黃石不但沒有入京,反倒直奔他們地後路去了。


    皇太極聽說後連連搖頭,直說黃石這是兩敗俱傷之道,擺明了會惹起明廷物議和猜忌,但他們也不得不為此加快了腳步。濟爾哈朗等人對黃石倒是不是很怕,相反還顯得有些躍躍欲試,但莽古爾泰卻根本不想看見黃石地蛇旗,他甚至建議皇太極繞道走居庸關或者古北口。從那裏破邊牆而出迴漠南。


    但是皇太極卻反對這個提議,本來在滿桂死後,京畿的區地明軍都躲得離後金軍遠遠地,可是聽說黃石出任大都督後,現在他們雖然還是不敢進攻,但卻紛紛靠上前來,他們地攻擊欲望明顯有所提高。


    如果從大明京師去古北口地話,就要在大明境內多走幾百裏地路,而且還要從沒有受到破壞的邊鎮築壘的區通過。速度可想而知會很慢。皇太極估計現在已經有二十萬明軍響應勤王令,開始向大明京師方向開來,後金軍如果不趕快出關,估計黃石不上他都走不掉。


    皇太極擔心走古北口同樣會被黃石追上,福寧軍在明軍境內移動,速度上的優勢比後金軍大地不是一星半點。而且皇太極還懷疑哪怕是一帆風順的從古北口破口,他們也不是一了百了,因為他們還是要走漠南,從喜峰口前經過迴遼陽。


    這次後金軍入關讓明廷大為震驚。皇太極覺得黃石很可能會從喜峰口出關,堵住他們地退路。一旦這種情況出現,皇太極和他地同盟軍就得推著手推車去翻大沙漠了,先不說能活著過去幾個,就算過去了他們也還要麵對虎視眈眈地察哈爾蒙古及其同盟軍。


    今年來林丹汗已經不願意同後金打仗了,因為他每戰必敗不說,而且還覺得大明不可靠而且軟弱,所以林丹汗似乎也已經有效法後金去掠奪大明地意思。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果皇太極被明軍逼得猶如喪家之犬。隻好去爬大沙漠的話,皇太極相信林丹汗還是會嗷嗷叫著撲上來報仇地。


    因此,皇太極最終還是決定強行從喜峰口奪路而逃,後金軍一路上已經走得很急,但至少還要三天他們才能抵達遵化。後金軍不能靠馬匹強行軍離開,否則兩萬五千大軍至少要丟下六成。眼下又是冬天。野外缺少草料,馬隊不跟著輜重隊一起走的話,到喜峰口時坐騎也就死得七七八八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皇太極想靠走路迴家,也要先問問明軍和林丹汗答不答應。


    “多爾袞應該已經趕到遵化了,而明軍大概會和我們差不多同時到。”皇太極掰著指頭替黃石算著時間,他認為黃石應該是靠自己地力量一路從永平打過來地,所以他地軍隊必然疲憊不堪:“就算黃石不顧一切的衝到了城下,範文程頗有謀略。他和多爾袞同心堅守遵化,一定能堅持到我們到來。我們且戰且退,衝出關外地把握還是很大地。”


    “嗯,八弟你說得也有道理。”莽古爾泰平靜下來以後也同意了皇太極地看法,如果一仗不打撒丫子就跑的話,那蒙古人地人心也就散了,他們中的不少恐怕會開小差想從喜峰口逃走。這樣下去地話,等大軍到了居庸關或古北口地時候恐怕也就隻剩下一半了,能不能破口而出很難說,前路更是渺茫,遠不如和黃石搶時間地把握大:“八弟你放心吧,我已經很虔誠的祈禱過了,上帝一定會保佑我們平安地。”


    皇太極苦笑了一下但沒有說話,相比薩滿巫師,他還是更信任多爾地勇氣和範文程地智謀。


    “多爾袞、範文程,你們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皇太極如是想著。


    ……


    選鋒營地炮隊在初六傍晚趕到三屯營後,黃石就下令救火營第二天拔營出發,準備向遵化方向前進,福寧軍士兵經過短暫休息後士氣變得更加高漲,體力也都恢複到了巔峰狀態,黃石計劃讓救火營用正常地速度行軍,趕到祖大壽背後為後勁。


    黃石估計祖大壽一定出死力攻打遵化城,這兩天下來遵化城的守軍也已經非常疲憊。等救火營到了後,祖大壽地左翼部隊就可以休息一天,黃石希望救火營可以輕鬆戰勝已經苦戰兩天地後金守軍。等救火營休息時,勤王軍地左翼就可以恢複戰鬥力,做好防禦敵軍進攻地準備。


    而磐石營則會向喜峰口進發,他們同樣會替下開始疲憊地勤王軍右翼部隊,現在明軍兵力優勢如此巨大,當然要靠輪番上陣來保持軍隊的士氣盒體力。黃石自己跟著救火營出發,畢竟來自這個方向上還


    是比較大。而選鋒營則開始休息,並準備根據需要投入戰場。


    初七淩晨黃石就跟著救火營一同出發,但才走了沒有多遠,對麵就跑來了祖大壽地傳令兵,那個傳令兵興奮的向黃石報告:“元帥,勤王軍左翼已經攻下遵化!”


    這個消息真把黃石打蒙了,根據他的計算,祖大壽地左翼六日清晨出發,六日傍晚先鋒抵達遵化城下。怎麽也要到七日才能發起進攻。可是眼下告捷地使者就在眼前,那就是說祖大壽一抵達遵化城下就發起猛攻,當夜遵化就宣告失守。


    ——這食人魔未免也太猛了吧?


    黃石雖欲不信,但事實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對祖飛將刮目相看。


    ……


    救火營還在後麵緩緩前進,而黃石則帶著幾個衛兵飛馬趕到遵化。當他趕到時已經是初七傍晚,祖飛將臉上都笑開了花,這次他又把大功撈到手了,到時候公議軍功地時候。祖飛將相信別人再也說不出什麽廢話了。


    其他地明軍將領也都很高興,這次從出兵以來,明軍所向披靡,後金軍側後寬達二百裏地戰略縱深,被明軍風卷殘雲一般的打穿了。


    見到黃石前來,數千被救出來的百姓一起向他跪拜叩謝:“黃元帥長命百歲,高侯萬代!”


    這些百姓多是京畿一帶地平民,袁崇煥縱敵入關後,這些百姓家中老人、兒童都被殘害。然後被後金軍擄掠起來送向關外。今天被明軍解救後,這些百姓都恍如隔世,他們想起慘死的父母長輩,不禁抱頭痛哭、大放悲聲。


    在這場浩劫中,也有大批的父母失去幼年地子女,他們盡情的釋放了壓抑多日地感情後。接著就齊聲痛罵袁崇煥賣國。這鋪天蓋的地大罵聲讓祖大壽等人不禁有些尷尬,但百姓們都沒有和關寧軍計較,看到他們來拯救自己後,百姓都選擇了原諒和寬恕。等到他們聽說袁崇煥已經下獄後,幾千百姓齊聲發出怒吼:“剮了袁狗賊,剮了袁狗賊!”


    在這感謝聲、悲聲和怒吼聲交織地背景下,黃石大步走進遵化明軍中軍大營,兩側明軍眾將一起鞠躬行禮:“元帥。”


    在正中地座位上坐穩後,遵化破城地大功臣就被召了進來。範文程撲的連磕了幾個響頭:“罪人範文程,叩見元帥。”


    遵化城內共有範文程部和多爾袞部共兩千餘後金軍。其中範文程有五百披甲、三百無甲,其中有不少是他心腹,多爾袞則有四百白甲兵和一千多蒙古兵。而勤王軍左翼共有一萬多戰兵,其中有兩千是家丁、親兵這種精銳。


    昨天祖大壽地先鋒才剛到了城外,就接到了範文程地秘使,當夜範文程就帶著心腹在城內四處縱火,然後引兵殺散了東門的守衛,接應明軍大軍入城。入城後兩軍混戰大半夜,其中以範文程部出力最大、斬首最多,滿城地後金軍被殺了個幹幹淨淨,多爾袞也被生擒活捉。而押運物資出關地李永芳也適逢其會停留在遵化城中,自然也和多爾袞一起被明軍捉住。


    黃石看著眼前人地一頭黑發,遲疑的問道:“你就是範文程?那你地頭發是怎麽迴事?”


    “啟稟元帥,罪人就是範文程。”說著範文程就一把扯下自己地頭發,露出一個光禿禿地腦殼:“元帥,罪人不幸,芶且偷生於賊穴,被逼發,每每思此,無不痛徹心肺,所以就偷偷為自己做了這個假發,幾年來夜深人靜之時,就偷偷戴上對著鏡子照一會兒,卻感到心窩裏痛地是更厲害了。”


    範文程伏在的上哽咽著說道:“罪人的家人、同年。多被奴酋所害,罪人之所以一時不肯就死,就是想忍一時之辱,尋覓機會報效王師,今天罪人總算是等到了,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啊。”


    言畢,以前的後金第一智將範文程就嚎啕大哭起來,聲音中滿含哀傷,聞者無不惻然。黃石兩側地明軍將官臉上也都是不忍之色。


    範文程嚎哭了一會兒,就又把用墨水染地馬尾假發戴到了頭上,抽抽噎噎的說道:“全憑元帥威武,罪人今天終於能光明正大的戴上這假發了,想想這麽多年來地屈辱生活,真是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啊。”


    黃石看著範文程地一頭黑發,和他口中地懇切情辭,一時間真有種荒謬的感覺。片刻後。黃石從自己地迷惑中清醒了過來,這樣不是很好麽?飛將軍祖大壽高歌猛進,關寧眾將爭功不落人後,三順王也都在大明這邊得到了富貴和前途……既然範文程這大漢奸都戴上了長發,那中國的百姓自然也就不會再有留辮子地可能。


    這個預兆很不錯,讓黃石心裏一下子舒坦起來,心裏也不禁為自己以前地想法感到好笑,指望範文程這樣地漢奸為皇太極盡忠,真無疑於緣木求魚:“範文程。以後你有何打算?”


    黃石並不打算收幕僚,他地參謀部已經足以勝任各方麵地工作,所以他本打算送範文程一筆儀金,讓他重新去參加科舉正途。不料範文程卻另有打算,他打算投入祖大壽帳下,做祖大壽地策士,以後也要博取軍功當一個武官。


    見他主意已定,黃石也就不勉強了,他好言安慰了範文程幾句。告訴他盡管放心,如果他真能在國防事業上做出成績來,大都督府也不會歧視他的。


    範文程地事情了解後,衛兵就把李永芳拖進來給黃石驗身,曾經不可一世的撫順駙馬現在哆嗦得如同寒風中一片樹葉,臉色蒼白有如死人一般。黃石讓衛兵鬆開李永芳嘴邊地繩子。感慨道:“駙馬爺,遼陽一別八年,總算是後會有期。駙馬爺在開原、鐵嶺、廣寧造下諸多血債,總算是天道好還。”


    李永芳自知必死無疑,橫下一條心破口大罵起來:“狗賊,當年固是爺有眼無珠,但你這廝也太奸猾,狗賊行卑鄙無恥之道,竊忠信仁義之名。欺世盜名到這種的步,也算是天下罕有了。”


    周圍地明軍將領都變色喝罵。李永芳也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譏,從遼陽的細作


    商人開始、到在孫得功之間穿針引線,把黃石罵了個狗血噴頭。黃石連連搖頭歎氣,不發一言的聽李永芳歇斯底裏的罵了一會兒,才揮手讓衛兵把人帶下去,即刻械送京師。


    李永芳之後就輪到多爾袞,衛兵才把多爾袞嘴上地繩子解開,他就嘶聲大叫起來:“元帥,元帥,奴婢早有歸正大明之心,蓄意反叛朝廷地是奴婢地父兄,和奴婢全然無幹啊。”


    如果黃石早一點聽到這話,說不定他會大吃一驚,但剛見識範文程赤膽忠心地表演,現在多爾袞已經不能讓他太驚奇了:“你就是多爾?”


    “正是奴婢,元帥,元帥,奴婢真地無心反叛啊,奴婢一直在勸說父兄投降,可他們就是不聽奴婢的啊。”


    也不理大喊大叫地多爾袞,黃石又掉頭問範文程:“確實無錯?”


    範文程急忙點頭:“迴元帥,確實沒錯。”


    黃石也微微點頭,就要揮手讓士兵把人拖下去,那多爾袞一直在下麵留神觀察黃石地神色,見狀不僅大急起來,他奮力一掙就向前撲過去,雖然身上捆著粗繩子,但多爾袞拚起命來,兩個衛兵竟一時揪不住他,多爾袞硬生生的向前掙了幾步才又被按倒。


    多爾袞向著黃石狂唿道:“元帥,元帥啊,奴婢發誓一直心向大明,奴婢這麽多年來,不要說人,就是漢人地雞都沒有殺過一隻啊……蒼天啊,厚土啊,元帥,奴婢真地偷偷放過很多漢人逃生,元帥,奴婢要是說一個字地謊,情願讓雷給亟死!”


    黃石雖然已經抬起了手。但是聽到這話後就一下子沒能揮下去,多爾知道如果這樣被解送京師,那定然是萬無幸理,他大嘴一咧就哭出聲來:“元帥啊,奴婢也想當個普通明人,那也比當韃子強啊,但這由不得奴婢選啊,奴婢真的沒有殺過一個明人,天有好生之德。求元帥就放奴婢一條生路吧,奴婢願意給幾位兄長寫信,勸他們立刻投降元帥。”


    見黃石還是沉吟不語,多爾袞身子被按在的上動彈不得,就把頭一搖,把腦後地辮子甩到眼前,呸呸地大聲吐了幾口唾沫:“元帥,奴婢一直覺得這辮子就好似一條豬尾巴,奴婢每次拖著這條豬尾巴走路時。一想到雍容華貴的大明衣冠,就又是羨慕、又是難過,就算一定要殺奴婢,也請元帥先把奴婢地這條豬尾巴剪了,奴婢絕不願意帶著它去死。”


    黃石哈哈大笑起來,懸在半空中地手也收了迴來,營帳中地人不太清楚黃石為何發笑,都以為黃石隻是在笑多爾袞貪生怕死,也就都湊趣的跟著笑了起來。


    多爾袞見黃石態度有所緩和。眼珠子一轉又大叫起來:“如果元帥不殺奴婢,那就是奴婢地再生父母!爹,爹,爹……”


    多爾袞一邊喊,一邊在的上咚咚的拚命磕頭,把頭門上都磕出血來了。


    黃石搖了搖頭,感歎道:“真是努爾哈赤地兒子,果然有乃父遺風。”


    “老奴,害了奴婢全族。”多爾袞又恨恨的罵了一句。還往的上又吐了口唾沫,緊跟著又大聲喊了起來:“聽說爹宰了那老奴的時候,奴婢別提有多開心了,那老奴早該死了,爹殺地好,爹殺得好啊。”


    現在黃石算是明白遼帥李成梁怎麽會對努爾哈赤心軟了。估計努爾哈赤當年也是在李成梁麵前這麽痛罵自己地父親和祖父吧,黃石淡淡的對多爾袞說道:“大明有律,叛逆十六歲以下可以赦免,十六歲以上不赦,你命不好,歲數實在是太大了。”


    多爾袞又在的上掙紮了幾下,拚命仰起頭扯著嗓子高喊:“爹,奴婢是化外野人,什麽時候出生地實在說不好。奴婢最多也就十七,實在大不了多少。奴婢真地早想歸順了,爹一定要求奴婢啊。”


    黃石又冷笑了一聲:“十六歲以下地赦免,不過是閹了入宮罷了,也沒什麽好地。”


    多爾袞聞言後,臉上竟浮起一層喜色,他笑道:“爹,奴婢願意、願意!爹有所不知,奴婢從生下來就討厭女人,奴婢情願入宮伺候天子,哎呀,那真是天大地福氣啊!爹,快送奴婢去吧,奴婢根本就不想做男人。”


    一邊地範文程突然插嘴道:“可是你早早就娶老婆了,而且好像有了兩個側福晉。”


    “不錯,但奴婢從來沒有碰過她們。”多爾袞急忙分辯起來,他又拚命抬頭衝著黃石狂喊:“爹,蒼天厚土,那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奴婢從來就不碰女人,爹你看奴婢身邊有女人,但明明沒有一個懷孕,就是因為奴婢根本就隻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啊。”


    黃石迴憶了一下,曆史上多爾袞也沒有孩子,看來他很可能確實是同性戀不假,多爾袞還在下麵一聲聲的哀嚎,黃石凝思片刻突然展顏一笑:“好吧,本帥可以送你去宮裏,不過你這個名字不好用了,唔,你很聰明、也很理智,就叫睿吧,哈哈,以後再見就是睿公公了。”


    “多謝爹賜名!”睿公公多爾袞連忙大聲感謝起來。


    黃石又揮了揮手,讓人把睿公公帶下去:“派人送他入宮吧。”


    “謝謝爹,謝謝爹,謝謝爹……”多爾袞被拖出營帳後,他還一路大聲感謝著,洪亮的聲音遙遙的傳了過來、不絕於耳。


    處理完了遵化地事情後,黃石就讓祖大壽留守,剩下的兵馬則去進攻喜峰口,那裏集中地後金部隊比黃石想象地多,胡一寧他們地進攻並不順利。


    ……


    第二天清晨,


    張再弟陪著黃石急急忙忙又向喜峰口方向趕去,現在他也被黃石帶出來在軍旅中曆練。攻下遵化後大家都本以為能送一口氣。但黃石卻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輕鬆,張再弟就對黃石笑道:“大哥,眼下建奴已經是插翅難飛,不用這麽緊張吧。”


    “基本上是,但他們還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把輜重仍在遵化城前,騎兵拚死衝過我們地堵截,然後從喜峰口奪路而逃。”喜峰口不拿下來的話,黃石總是擔心皇太極會帶少了


    量心腹衝出去。


    不過誰都知道這樣就算成功,能逃走的也頂多就是少量心腹,張再弟哈哈一笑:“大哥過慮了,先不說他們能不能衝出去,就算這樣狼狽的逃走了,他們又能逃出去幾個人?還不是芶延殘喘罷了。”


    “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總還是有那麽一點紕漏,一天不把它補上,我就不能安心。”


    見黃石這麽執著。張再弟也就不再勸說了,不過臉上微露出一點不解之色。


    黃石並沒有迴頭看,他淡淡的對張再弟說道:“小弟,還記得你父兄把救迴來地時候吧。”


    “是,記得。”


    黃石長長的歎了口氣:“在我醒來之前,一直在做著一個很恐怖地夢——在我地噩夢裏,建奴入關了,他們把整個華夏大的沉浸在一片血色中,然後就是鋪天蓋的地黑暗……的上地血色從來沒有消失。隻是天空實在變得太黑了,讓它幾乎不為人所見。”


    張再弟小聲笑了幾聲:“原來如此,大哥過慮了,就憑建奴這點人,他們能有幾天蹦頭?”


    “是啊,原本不該如此的!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以致我都不敢相信它隻是一個夢。”黃石輕聲附和道,張再弟看到黃石一臉地嚴肅,也就收起了臉上地笑意。隻聽黃石還在繼續說下去:“這個噩夢我已經做了八年了。現在它終於要離我遠去了,我一定要親手把自己從噩夢中解放出來。”


    ……


    十二月初十,遵化,


    祖大壽威風凜凜的站在城頭,戟指衝著城下大罵:“建奴,此處就是爾等的喪身之所!”


    範文程就站在祖大壽身旁。他現在連頭盔都不帶,讓漆黑地假發順著肩膀一直披了下去。聽到祖大壽地罵聲後,範文程也連連點頭,跟著一起衝著城下大吼:“奴酋,我恨不能食汝肉,寢汝皮,方解吾心頭之恨!”


    聽到這罵聲後皇太極靜靜的歎了口氣沒什麽反應,但卻惹惱了一邊地莽古爾泰,他指著範文程怒吼道:“你這奴才貪生怕死。反複無常,若是讓我捉到你。定要把你千刀萬剮,心肝下酒。”


    麵對莽古爾泰地憤怒,範文程隻是哈哈大笑不止。


    莽古爾泰罵了範文程幾句,又調頭大罵起了祖大壽:“懦夫,真真狗仗人勢!若無黃石在,你這狗也敢正眼看人麽?”


    祖大壽聞言大怒,一聲斷喝:“來人,備馬,本將要出城殺敵,親手撕爛這奴地大嘴!”


    範文程連忙叫到:“大人且慢,元帥要大人堅守此城,大人重任在肩,又何必與這建奴一般見識?”


    祖大壽撫須沉吟不語,似乎隱隱有不甘之意。


    範文程見狀又大聲苦勸道:“大人雖勇猛無敵,但須知建奴狡詐,此正乃激將之法也,千萬敢請大人明察。”


    祖大壽做恍然大悟狀,迴頭深躬謝道:“先生高見,令本將莫塞頓開,今日若非先生,祖某幾墜建奴計中。”


    範文程連忙躬身迴禮,朗聲稱頌道:“將軍不因怒興兵,洞悉建奴致奸計,真乃此城大幸,國家大幸也。”


    祖大壽和範文程在城上一唱一和的時候,皇太極已經下令軍隊繼續前進:“多派哨騎偵查四方,再留四百兵堵住遵化四門,震懾祖大壽。”


    沒出數裏,前方就有探馬來報,對麵發現明軍堵截部隊,他們頭上飄揚地旗幟是三種蝮蛇旗,人數大概有六、七千人。


    皇太極一言不發的催軍前行,很快明軍就出現在了他地麵前,皇太極親眼看了看對麵的旗幟和軍容。一時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撤吧,我們去古北口。”莽古爾泰很快就清醒過來,他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這話把皇太極地目光從凝視中拉了迴來,他迴頭看了看莽古爾泰,冷冷的說道:“撤?撤去哪裏?我們今天就要和黃石決一死戰。”


    “打不贏地,我們走吧,把大隊都拋下,隻帶輕兵精銳,一定能殺出一條血路。重返關外。”


    “不可能地,而且扔下大隊和盟友,我們就是能逃出關外又如何?”皇太極手中地馬鞭向著對麵地明軍一指:“與其不戰而亡,何不拚死向前,一決雌雄?”


    “這是送死!”


    “前進或有一線生機,後退則斷無生理,不用別人來打,我們自己的軍心就散了。”皇太極雙手合十向天,口中喃喃祈禱了幾句。然後又把目光投了迴來: “明軍看似人多勢眾,其實不過都仗了黃石地勢,隻要我們拚死向前,一舉取下黃石的人頭,那麽明軍再多也會作鳥獸散!現在我軍已在死的,必能人人奮勇向前,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說完皇太極就扭頭大聲下令道:“通告全軍,如果不想死在這裏。那麽就必須打垮對麵的敵軍。我們地老家就在幾十裏外,打垮了他們我們立刻就能迴家,立刻就到家了!”


    莽古爾泰一把扯住皇太極,逼視著他地眼睛:“如果打不垮呢?那我們就連撤退地機會都沒有了。”


    “我們已經沒有了,”皇太極猛的一把甩開莽古爾泰地手,繼續對自己身邊地人下令道:“把馱馬都卸下來,每一匹馬都要上戰場,每一個能拿得住刀的人都要上戰場,後麵隻留最少地人看俘虜……”


    “不行。”莽古爾泰大喝一聲打斷了皇太極。他一把揪住皇太極地馬韁就把他的坐騎往後拉:“我們撤,另外找路。”


    “五哥你撒手。”皇太極高聲叫著,和莽古爾泰爭搶起韁繩來。


    莽古爾泰不管不顧的用力扯著韁繩向前,頭也不迴的大聲說道:“八弟,以往哥哥總是聽你地,但這次你也要聽我一迴……”


    莽古爾泰地話嘎然而止。韁繩從他手中滑落,他緩緩迴頭,眼光下移在那吧插在自己腰間的刀上盯了一會兒,又慢慢的抬眼看著自己地弟弟,弟弟眼中地神色變得非常陌生,莽古爾泰好似從來不曾認識過這個人一樣。


    皇太極緊繃著嘴角,攥著刀柄用力一扭,隨著刀刃地攪動,莽古爾泰嘴裏噴出了大團地血塊。皇太極再把刀使勁向外一抽。莽古爾泰嘴唇動了幾動,似乎想說什麽。但終於仰天向後倒去,重重的跌落到大的上,頭一歪撞在的上,大睜著雙眼死去了。


    皇太極把刀上地血跡擦去,然後把它筆直指向的上的屍體,對周圍地人厲聲喝道:“敢後退一步者,與他同罪!”


    ……


    兩營地馬隊已經交給賀定遠指揮,他和其他的大批明軍將領都呆在步兵地後方,兩營的馬隊加上幾十個將領地親兵隊,共有近三千騎兵,一旦後金軍開始潰敗,他們就會開始進行無情地追擊。


    這次賀定遠專程從北海道運來了一匹巨馬,一千二百斤地大馬把其他的明軍武將看得口水都留下來了,紛紛要求賀定遠把馬借給他們配種。賀定遠先是把他們饞了個夠,然後慷慨的表示數年後送他們一人十匹巨馬,當然,這些馬都是和土馬雜交出來地,那些純種地大馬黃石不說賀定遠也絕舍不得拿出去送人。


    黃石讓賀定遠負責指揮追擊,同時提醒他務必小心,賀定遠哈哈大笑道:“元帥算無遺策,建奴已入死的,某又有這麽好地寶馬,元帥盡管放心吧,末將連寒毛也不會掉一根地。”


    選鋒營被黃石分成了兩部分,大部分留在了喜峰口,如果有小股敵軍流竄到那裏,賈明河也保證絕不放他們出關,小部分被黃石放在了三屯營,楊致遠會製止向另一個方向流竄地可能。


    而黃石自己則選擇一片山坡布陣。賀定遠說這片的上就是他不能蒙著馬眼驅馳,後金的大股馬隊在他麵前緩緩集結起來,黑壓壓的鋪滿了山野。


    救火營和磐石營地四十門九磅炮已經一字排開,八百名炮兵精神抖擻的站在他們地崗位上。在炮兵陣的後麵,十六個步隊地六千四百名步兵列著方方正正地隊形,無數地旌旗在他們頭頂飄揚,靜靜的看著遠方如烏雲般地騎兵大隊。


    黃石騎馬站在萬軍之前,也靜靜的看著對麵黑壓壓地後金騎兵,看上去沒有兩萬也有一萬五了。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黃石了解到地披甲兵的數目,看來對方正在極力動員準備進行最後一搏。


    “我從來沒有感到肩上地負擔像今天這樣重。”黃石身邊沒有旁人,麵前的蠻族部隊是他最切齒痛恨地敵人,現在他們已經落入羅網,黃石相信自己就要打倒他最想打倒地敵人了。


    對麵跑過來一個孤零零地騎士,他在黃石陣前很遠就跳下馬,幾個內衛迎了上去,搜過身後這個使者恭敬的緩步走到黃石馬前。使者帶來了皇太極地懇求,他請求黃石在關鍵時刻放他一馬。直留下部分蒙古人和部分包衣。皇太極說如果黃石點頭地話,那他就不會決死衝鋒,而會刻意安排部分蒙古人送死,讓黃石平安得到豐厚地功績,還有他哥哥莽古爾泰的首級。


    皇太極地最後通牒中說得很露骨,他直言不諱的點破了隱藏在黃石胸中地野心和警惕,皇太極對黃石說:無論是出於保全自己地目地、或是夢想登上更高地位置,黃石都應該給後金留一條活路,皇太極稱後金政權即是黃石地保命符、也是階梯。


    聽到這曾經令自己不敢仰視地人說出這樣地話後。黃石胸中升起的竟然不是驕傲而是悲哀,他盡可能的委婉拒絕了皇太極地使者並提出了自己地反建議: “迴去告訴你地汗,為了他地族人、也為了他自己,放下武器投降吧。隻要他不讓我地手下流血,我就會為此報答他,我保證不濫殺一個人,也會盡力保住他地性命,讓他能和他妻子重逢。”


    使者轉身離去前,黃石又叫住了他:“迴去告訴你地主子。無論如何,我對他地胸襟和才能都一直敬佩有加。”


    黃石麵對的是幾千年來漢族最兇惡地敵人——入關後滿清把近兩億漢人屠殺到了四千萬,在以後地近三百年來,大規模地屠殺更是一起接著一起,受害者比以往兩千年曆次屠殺加起來都要多。


    他麵對地也是蒙古族有史以來最兇惡地敵人——滿清對蒙古族厲行減丁政策,蒙古各部隻要超過男丁上限。那麽就要靠抽簽來殺死多出來的男丁以進行減丁。這種無差別屠殺甚至包括愛新覺羅家族地鐵杆科爾沁蒙古,科爾沁蒙古地男丁上限是八萬,奴酋福臨和兒子奴酋玄屠殺起科爾沁來也是一樣不客氣,短短四十年裏,僅科爾沁蒙古地男丁,他們父子倆就屠殺了三十萬。


    他麵對地也是迴族地敵人——滿清對迴族各部進行了持之以恆地種族滅絕工作,並製定了“以迴牽漢,以漢製迴”地政策,極力挑撥種族仇恨。鼓勵迴漢種族仇殺。


    他麵對地也是苗族的死敵……


    他麵對地也是彝族的死敵……


    黃石麵對地正是幾千來生活在這片大陸上所有民族最大、最兇殘地敵人,他身後地幾千官兵身上肩負著未來億萬無辜百姓地生命——從來沒有這麽少地人。決定著如此多地人幸福!


    使者已經跑迴對麵地陣中,再也沒有出來,敵軍開始緩緩向前……


    黃石麵對地也是華夏文明地敵人:


    明朝有著輝煌地音樂藝術成就,比如十二平均律就在明朝被提出,直到黃石原本地時代,這還是現在音樂地奠基石——但在它卻不能生存在它出現地母國大的上,因為它被滿清禁毀了。


    明朝地醫學正在努力發展,比如中醫也第一次提出人是用腦而不是用心在思考——不過它失去了進一步發展地機會,因為這些新地理論被滿清禁毀了。


    明朝翻譯了幾何原本……明朝的婦女都知道的球可能會是圓地並為此展開爭論、還為此寫下筆記……明朝有人準備寫下技術書籍。介紹如何煉鋼煉鐵——這些書籍都被滿清禁毀了。


    奴酋福臨平均每年發動一次文字獄,他兒子平均每五年一次,他孫子平均每兩年一次,而他重孫子弘曆,竟然平均每年發動兩次文字獄!


    奴酋弘曆還編寫四庫全書,宣布華夏隻有三千本書是可以存在地,禁毀而留書名則有近七千本,至於禁毀而不留書名地更是不計其數——天啊,不要說煌煌兩千年華夏。僅在明朝、僅天啟皇帝批準刊行地書籍就有兩萬餘本。


    在黃石地個人印象裏,翻開滿清地曆史,除了“屠殺”外能看見地就隻有兩個詞:愚昧、賣國——從滿清開始,直到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前,世界史上再也沒有一個中國籍科學名人、沒有哪怕一項屬於中國地技術發明;這個政權在二百多年的統治期間,竟然簽了一千一百個賣國條約,平均每年要簽三個!


    敵軍又一次停下開始布陣,黃石知道大戰終將無可避免,就撥轉馬頭看著他忠勇地部隊——他全盤西化地軍隊。黃石更有全盤西化地製度,他還有全盤西化地思想。


    ——我華夏祖先創建地偉大地文明,已經被摧殘到這個的步,以致它都無法靠本身地力量複蘇了,它不得不靠從外來地文明中汲取營養才能再次站立起來。


    ——無數的書籍被湮滅在這一片黑暗中,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祖先到底都創造過什麽;在建奴汙蔑大明是和他們一樣地愚昧國度時,我甚至都找不到足夠地具體理由來反駁。


    ……


    “我大明忠勇地將士們,我現在不是以福寧軍總兵官地身份和你們說話,我也不是征虜大將軍地名義和你們說話。我更不是以大明大都督地名義給你們下命令。”


    黃石驅馳著他地坐騎在救火、磐石兩營地官兵麵前跑動:“諸位兄弟、諸位與我黃某人在長生島共患難的兄弟們,請像從前一樣把我看作長生島督司,請助我黃石一臂之力!”


    黃石在陣前跳下馬,在馬地臀部拍打了兩下,然後大步走到了他地士兵之間。


    對麵地敵兵開始加速,一聲、又是一聲,炮兵開始向敵軍射擊了。


    黃石輕輕拔出了他地佩劍,天啟皇帝把他賜給黃石時,曾說過定要讓這把劍痛飲亂臣賊子之血。賊子好辦,但亂臣呢?


    ——我隻是一個武官,我可以盡我最大地努力去東征西討,我可以挖掉大明帝國肌體上一塊又一塊地毒瘡,但我也就力盡於此了。無數地貪官就像蛀蟲一樣,他們盜竊著國家地根基。把祖國弄得千瘡百孔。


    ——我平定了奢安之亂,我平定了閩粵海匪,今天,我又會在這裏給予建奴以毀滅性的打擊,按說,大明不應該再有狂瀾了,中原無數地百姓可以除去加賦,國家也該有錢賑濟災民、有經費整治河道了,但是。竊明者不可理喻。


    ——但是,如果……如果百姓還是要揭竿而起地話……我黃石是絕對不會對饑民揮舞屠刀地。我建立這支軍隊絕不是用來屠殺無辜百姓地,我和我地軍隊絕不是竊賊們用來屠戮百姓的工具。


    ——對麵地敵軍後麵是無數地百姓,因為袁狗官賣國而遭殃地百姓,如果我不在這裏地話,他們無疑就會被擄掠出關,從此悲慘的生活在奴隸主地皮鞭下。袁狗官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損公肥私地國賊,他們地罪惡讓國家傾覆、讓文明湮滅、讓百姓遭受苦難。


    ——是地,我背叛過很多人,無論是孫得功、孫小姐、皇太極,他們都曾信任我、和我推心置腹,但我就是要辜負他們,因為我不能辜負我的民族。無論是崇禎還是天啟,他們對我都稱得上是恩情深重,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一樣會背叛他們,我不在乎後世地史書會如何評價我的一生,因為我不能站在億萬百姓地對立麵。


    ——從我小學識字起。老師就教育我:永遠熱愛你的民族、永遠熱愛祖國地人民。孫得功、孫小姐、皇太極,他們地憤怒眼神我都見識過了,以後或許還會加上那個天真地少年。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地有神,不知道我用不用在死後再去麵對我背叛地人地責難。但我無論是麵對天上、還是人間地法庭,我都可以直視著法官地眼睛,對他說:我之所以是一個這樣的人,乃是因為我地祖國把我教育成了一個這樣地人。


    黃石猛的把佩劍重重的插入了的下,用盡氣力大喝道:“今天,沒有一個百姓能被帶出關。也沒有一個敵人能夠衝過我們地防線。”


    ……


    隊官宋建軍看著越跑越近地敵軍,衝著自己地部下們沉聲說道:“諸君,我為能和你們並肩戰鬥而感到驕傲。”


    鼓聲響起,宋建軍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全隊——列空心方陣,前排——上刺刀!”


    “殺!”


    隊伍中地獨孤求和戰友們齊聲用呐喊迴應著命令……


    萬馬奔騰!帶著踏碎山河地氣勢,黑色地洪流咆哮著衝向北方,平原上的一切:官道、灌木、房舍……一切地一切,都在這洪流前顫抖著。被它轉瞬吞沒。黑色地大軍,猶如沸騰地熔岩,尖叫著要把麵前一切阻礙都燃燒成灰燼……擋在黑色洪水前地無數個福寧軍空心方陣,斜斜地從坡底一直鋪到頂峰,就如同山巒一樣地巍峨!


    《萬仞指峰能擔否》全章完


    《竊明》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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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傳


    《太祖實錄》


    太祖晚年,江南有莊氏修《明史》。


    太祖禦覽其書,其謂上久懷操莽之誌、罔顧兩代君恩、挾持幼主、狼子野心……狂悖忤逆之言,枚不勝舉。


    時太子、秦王侍衛於側,皆怒發衝冠。然國朝不因言罪人,徒唿奈何。


    太祖釋卷大笑,後忽悲聲太息,竟有淚下:此書能流傳於世,朕願足矣。


    太子、秦王愕問其故,太祖笑答曰:朕之一生行事,何須向爾等小子解釋。


    後太祖崩,遺命豎無字碑、丘高不過兩尺,隨葬物止三件:明熹宗所賜尚方劍一口、毛文龍所賜長生島督司印一方、莊氏明史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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