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爍打開車門,靜靜地望著自己父親。


    陸謙站在紫藤樹下,仍是同年輕時一樣身材修長,隻是月光下頭發微微發白。


    他指間燃著一根香煙,但沒有抽。


    半截煙灰落下,證明已經站了許久。


    陸幽跟著下車,茫然地看看他們兩個,忽然間她明白了。


    哥哥跟陸熏姐姐的事情,爸爸知道。


    陸幽本能地換了一聲:“爸爸。”


    陸謙看向小女兒,聲音柔和:“天冷,快進屋。”


    陸幽不肯,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著陸謙手臂:“爸爸也進去。”


    陸謙平時是最疼她的,直到現在他的書房裏還有那頂紅色的小房子,陸幽長大了也還偶爾鑽一鑽,但是現在他卻拍拍小女兒的手:“進去!”


    陸幽不敢造次。


    她鬆開手,又看看陸爍。


    同樣的月色下麵,她的哥哥跟爸爸一樣好看,眼底的神情也同樣的堅決。


    陸幽心驚。


    等她離開,陸謙彈了煙灰淡然問:“見到人了?怎麽說?”


    陸爍緩緩走近。


    他很淡地笑笑:“爸您不是都知道了麽?”


    陸謙冷笑:“你是鐵了心地要跟她在一起了?那你有沒有問過她,她願意不願意呢?別是你一頭熱,到頭來什麽也撈不著。”


    陸爍抿了抿唇,沒有出聲。


    陸謙繼續冷笑:“嗬嗬!是知道人家的肌肉練得比你好看,吃醋了吧?怎麽就這麽出息呢!”


    陸爍是很會察言觀色的。


    他爹惱是惱,但是態度卻沒有從前堅決了。


    他也略微放鬆點兒,拍拍褲管:“男人嘛,又不靠身材吃飯!再說不是有句話說,胸大無腦!”


    陸謙睨著他:“沒準陸熏就喜歡這一款。”


    說著他把香煙給掐了。


    沉默片刻,才接著說:“你年紀不小了!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要自己擺平,別到時候擺不平你媽媽又擺不平老婆,到時候還要我這個老頭子給你擦屁股。”


    陸謙說完,心裏也有些難受。


    他想,他的妥協也並非完全是為了陸爍,


    還有那個孩子!


    上次他見她,明明心裏清楚她委屈,明明知道是自己兒子禍害了她,但是那姑娘說自己有了對象,他便欺騙自己信了。


    陸爍跟她相處一年多,同居三個月。


    同床共枕的,怎麽會沒有感情?


    陸謙沒有看兒子,更不想聽他說什麽,他心裏有些失望又說不出的釋然……背後陸爍輕輕喚了一聲:“爸!”


    陸謙沒有出聲。


    他隻是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但是看著像是老了幾歲。


    這時候,他想起年輕時候。


    他想起年輕時候跟明珠那一段兒,也是禁忌帶著刺激,明珠那時候跟小熏差不多大吧,也是這樣偷偷摸摸在一起。


    陸謙的身影緩緩消失。


    陸爍情不自禁地說了聲:“爸,謝謝您。”


    陸謙迴到別墅,陸幽坐在沙發上,朝著他吸吸鼻子:“爸爸。”


    陸謙走到小女兒身邊坐下。


    陸幽抱著他的手臂,將小腦袋靠在他肩上。


    她生得極好,臉蛋白嫩,頭發是那種很柔軟的茶色,微卷著散在肩上。


    很像溫蔓,也像他的妹妹陸小蔓。


    陸謙每每看著陸幽,總有種特殊的情感。


    陸幽還是軟聲哀求:“哥哥……”


    陸謙摸摸她的頭發,低語:“暫時別告訴你媽媽。”


    陸幽睜大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親爹,不太敢相信他同意了……陸謙順著她的頭發,很溫柔地說:“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爸爸不想你哥哥難過。”


    至於明珠,他想總會有法子的。


    他們在c市生活。


    陸爍他們大多在b市,一年之中也見不了多少次,眼不見為淨就是,待到他們百年過後,那些過往還有多少重要的?


    陸謙慣孩子,


    陸幽得到他完整的父愛,


    但陸爍小時候卻缺失了太多太多,就當是他給陸爍的補償。


    陸謙緩緩上樓,


    陸幽吸著鼻子看著他,安安靜靜的,她知道今晚爸爸很傷心了。


    陸爍走進來。


    陸幽特別難過,她過去輕輕抱住哥哥,陸爍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子說:“不許哭,沒有心情哄你。”


    陸幽撇撇小嘴,小腦袋擱在他的心口。


    ……


    陸謙上樓,明珠洗了澡正在保養呢。


    見他進來,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怎麽一股煙味?又躲哪兒抽煙了?……哎,陸爍跟陸熏迴來了?不是說要去看花燈的嗎?”


    陸謙坐到床邊,不發一言。


    明珠抱怨:“你今天是怎麽了?又更年期了?還是看著柳秘書過壽你不得勁兒,要不咱們家裏也給你熱鬧熱鬧,給陸大爺提前過80?”


    這話陸謙最不愛吃。


    但這會兒他隻苦澀一笑:“我會嫉妒他?”


    陸謙心裏確實不舒服,但是一想柳秘書辛苦養大的閨女被自己兒子拱了,好像這樣一想心裏就舒服多了。


    明珠忽然就湊過來,挺溫柔的:“怎麽了這是?”


    “沒事!”


    陸謙感歎:“隻是覺得孩子們都長大了。”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子:“但是我的明珠還沒有老。”


    明珠看他神情真正緩下來,這才放下心。


    ……


    沒兩天,是柳秘書的生辰。


    他辛苦一輩子,積攢也多,過個生日也是風風光光。


    兒子媳婦兒也從國外趕迴來,忙裏忙外地操持,陸熏也跟著幫忙,她跟家裏嫂子關係挺好,不見外。


    別墅門前,車水馬龍。


    柳秘書夫妻帶著兒女迎客,臉都要笑爛了,偏偏天氣又冷。


    柳秘書疼孩子,搓著手對小輩們說:“你們都進去,該吃的吃起來,該喝的喝起來,別陪著我們挨凍。”


    柳太太不高興了:“敢情我就該陪著你這糟老頭子挨凍,你就不心疼心疼我?”


    柳秘書嘻皮笑臉:“你們是患難夫妻!這些毛孩子怎麽比得上?”


    柳太太繃不住笑了。


    陸熏站在一旁,淺淺地笑,她很喜歡這個家庭。


    大嫂拉拉她:“小熏,咱們進去吃點兒東西。”


    陸熏嗯了一聲。


    才準備走,兩輛黑色奧迪開了進來,跟在後麵的是一輛勞斯萊斯幻影。


    柳秘書咧開嘴笑:“我老上司過來了。”


    說完就屁顛屁顛上前,給陸謙開車門。


    柳太太氣笑了,要拉他:“你今天是壽星公,還幹這事兒不怕被人家笑話。”


    柳秘書不以為意:“笑啥!我跟陸謙那是革m友情。”


    他上前開車門,陸謙一下車就給他一個大擁抱,接著就是小陸幽,穿得特別喜氣,親熱地掛在柳秘書身上,叫柳爺爺。


    柳秘書連忙掏紅包:“盡倒貼了!”


    小陸幽收下紅包,攢著他去看賀禮,都在陸爍的後備箱裏呢。


    後備箱一開。


    登登登,閃亮登場!


    柳秘書懵了,柳秘書暈了,柳秘書不淡定了。


    他是陸謙的最佳謀士,什麽場麵沒有見過,這這這分明就是走親家的禮數……成雙成對兒的,有些東西不是親家就不該出現。


    他狐疑地看看陸幽,再看看自己大兒子。


    兒子結婚了!


    再看風度翩翩下車的陸爍,再看看自己的小閨女,柳秘書內心跑過一萬頭草泥馬!


    陸爍這個好小子,竟然把他女兒給拱了。


    難怪死活不肯娶司安然,


    難怪陸謙要對付司家,


    原來大棋在這裏呢,再看看明珠的神情,壓根就不知道。


    柳秘書麵色複雜,陸爍提著東西站在他麵前,很恭敬地叫了一聲:“柳叔生日快樂。”


    這大好日子,柳秘書當然不好跟他翻臉。


    他皮笑肉不笑:“我忽然就高興不起來了呢!”


    眾人麵前他不好駁了陸謙麵子,火速讓傭人把見不得人的東西拎走,別讓旁人看見了,隨即壓了聲音:“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陸爍目光落在陸熏身上。


    良久,他低語:“我是認真的。”


    柳秘書壓了又壓,才把火氣壓住,這時柳太太也過來了。


    柳秘書看向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


    這婆娘是早就知道了吧,真出息了,瞞了他那麽久!


    柳太太冷笑:“是你蠢,怪得了誰!”


    柳秘書捏捏鼻子,暫時把火氣壓下,迎著陸家四口進去……經過陸熏時,陸熏身體僵硬,她不敢看陸爍。


    陸爍沒有跟她說話,隻是肩碰著肩時,


    修長手指輕輕勾了她一下。


    陸熏咬了咬唇。


    前頭,明珠一直蒙在鼓裏,她跟陸謙說悄悄話:“陸熏好像比以前好看了哦,陸謙你認得的人多,得空也可以給她介紹合適的對象。”


    陸謙挺意味深長地說:“我倒覺得我認得的人裏麵,沒有比咱們兒子更優秀的了。”


    明珠沒聽出來,還挺沾沾自喜的。


    她生的當然不一樣。


    陸謙看看太太那一臉的單純,心情複雜但又是喜愛的,他喜歡她沒有心思的樣子,大概是他慣的,幾十年沒有長進。


    柳大嫂是玲瓏人。


    她一眼看出陸爍跟陸熏的首尾來,對於兩家的事兒她聽丈夫提過,現在又有了這一番動力,就好好地下起功夫來。


    她出身頗為不錯,就陪著明珠閑談,


    就是小陸幽,也被她照顧得很好。


    別墅大廳裏,熱熱鬧鬧,西洋樂放著,本地知名歌手唱著情歌,真是又土又潮……


    陸熏心情有些亂。


    陸爍過來,她不想跟他在人前相處,就躲到樓上。


    大半天下來,也挺清淨。


    傍晚的時候,傭人敲門:“小姐,太太讓我送些吃的過來。”


    陸熏輕聲說:“進來!”


    門打開,但是進來的不是傭人,是陸爍。


    他拿著托盤,用腳輕輕踢上臥室的門,靜靜注視她。


    陸熏緩緩站了起來。


    她心口起伏有些快,心跳得無措又熱烈。


    陸爍嗓音微沉,卻又是溫柔的,是她從未聽過的音色,他說:“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著我?”


    “我沒有。”


    “沒有最好!先吃點兒東西。”


    ……


    陸爍朝著她走過來,將食物放下,直起身體時跟她對視。


    陸熏嘴唇微顫。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拋下了她,可是現在他總在她麵前獻執勤,甚至介入到她的家庭裏麵,她不明白也更害怕。


    陸爍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輕輕按住她的後腦勺,傾過臉龐吻她的嘴唇。


    小小巧巧的唇,被他含在嘴裏,很珍惜地親吻。


    陸熏輕顫著唇,倒退一步。


    但他卻握住她,加深了這個吻,他把自己的喂給她,跟她一會兒親密糾纏,一會兒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勾出些東西來……


    “唔……”


    陸熏被他困在懷裏,恣意索求。


    一直到難以唿吸,她才猛地推開他,彼此都因為這個吻而唿吸急促,特別是陸爍血氣方剛,麵孔都漲紅了。


    “你陸叔叔已經同意了。”他看著她說。


    陸熏小臉發白。


    她的整副身體都在顫抖,不停地顫抖……她喜歡過陸爍,他的一切曾經深深地吸引她,可是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後,她從不敢奢求跟他在一起。


    她從心底抗拒。


    陸熏垂眸。


    許久,她輕輕抬頭望住陸爍:“陸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跟你在一起!陸熏,我想跟你結婚。”


    陸熏淡笑。


    她輕聲說:“可是我不願意!陸爍我是喜歡過你,可是我從來不敢想我會跟陸叔叔的兒子在一起!對不起,我沒有勇氣!”


    事實上,當初若是知道他的身份,


    不需要他說,她也會主動離開他!


    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現實生活裏,沒有童話。


    即使有,也不屬於她陸熏。


    很小的時候,她心裏的童話,就被人打碎了。


    陸爍看著她心腸如鐵的樣子,也頗為錯愕,一時間白皙斯文的麵孔僵在那兒,陸熏性子是很軟的,她也說不出重話,隻說:“你出去吧,被人看見不好。”


    陸爍輕握住她的肩。


    壓抑許久,他輕聲說:“我不信,你會忘了。”


    他驀地吻上她的唇,一隻大手往後輕輕撫摸她的身子,順著她的薄肩往下,在細腰那兒輕輕地摸,陸熏那兒有兩隻小小的腰窩,隻要一碰她身子就會發軟……


    有時沁了汗珠,


    更是迷人,魅惑人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彼此拉進從前的記憶裏,至少要讓她知道他們的身體沒有忘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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