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


    葉白用最快的速度將陸幽跟李叔送到最近的醫院,車才停下,醫生護士就冒雨推著推車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中,陸幽被送到急救室。


    她的意識很清醒,


    很痛很痛……


    但是她一直沒有哭出聲來,死死地咬著嘴唇,小小的瓜子臉上血色全無。她躺在小小的手術床上,無助地望著葉白。


    葉白心都要碎了。


    比起失去孩子,他更心疼陸幽,他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暗啞:“疼就哭出來!陸幽……”


    他想安慰她,孩子還會再有。


    但是話到嘴邊,卻顫著嘴唇再也說不下去,那是他的骨肉啊!


    陸幽疼得恍惚了。


    她望著葉白的臉,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她甚至於記不清現在是清晨還是夜晚,她隻記得葉白和他們的過去……疼到極點時,她纖薄手掌緊抓著葉白的手臂,發出嘶啞的聲音:“葉白。”


    葉白眼角,都是眼淚。


    醫生趕人了:“家屬先出去吧!我們要進行急救!”


    葉白想留下來。


    他想陪著她,他怕陸幽害怕,他不想再丟下她了,可是手術室裏不允許他存在,他全身都是泥汙和髒水,不健康又不衛生。


    葉白出去,經過了漫長的等待。


    陸爍是第一個趕過來的。


    當時他在酒店,陸幽離開後不久台風就過來了,外麵根本無法開車……陸爍不放心陸幽,打電話迴陸宅。


    陸宅說大小姐沒有迴去。


    陸爍看著天氣,實在不放心妹妹,他堅持讓母親跟妻子留在酒店,自己獨自開車迴去……台風超大,車子開得艱難。


    在路上,他甚至是動了立遺囑的念頭。


    後來,他在陸宅私道上看見了陸家的車子,車裏沒有人,但是從痕跡看側翻過……那瞬間,陸爍全身血液幾乎凍結了。


    他是個很冷靜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第一個打電話給葉白。


    所幸,陸幽在葉白車上。


    但情況不好!


    陸爍趕到醫院,就見著葉白站在手術室門口,焦躁地來迴走著……陸爍理解他的心情,而且這個時候再多的恩怨也要放在一旁,陸幽跟肚子裏的孩子最重要。


    他走過去,拍了拍葉白的肩:“多謝了。”


    葉白脫掉鞋子,倒出裏麵的水。


    “陸幽是我的妻子,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陸爍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時間分外漫長,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的,陸爍想抽根香煙,掏出煙盒一看才發現香煙全都泡了水,別說抽,一拿出來都是水泡煙絲。


    陸爍把煙盒扔掉,走迴來,跟葉白並排坐著。


    片刻他又側身:“要不要換掉衣服?”


    葉白搖著。


    現在,他哪有心情換衣服……


    夜深,外麵的台風停了,雨也稍稍停下。


    霍明珠跟陸熏也從酒店趕了過來,霍明珠挺自責的,若是她陪著陸幽也不會這樣……陸爍握了握母親的手,溫言:“媽,你在也改變不了什麽,或許隻是多個人受傷。”


    話雖這樣說,但是當母親的心裏總歸難受。


    陸熏就溫順地靠在她身邊。


    晚10點時,司機老李那邊倒是傳來好消息,經過搶救老李的腿保住了,老李的太太跑過來給葉白道謝,她不住地說:“太謝謝了葉先生!我們老李若不是遇見您這樣的貴人,今天這條腿是交代在路上了!”


    她頓了下又低聲安慰:“孩子會沒事的!大小姐那麽好的人。”


    從頭到尾,葉白都沒有說話。


    陸爍也是。


    他們都是生意場上,那麽會說話那麽善於應酬的人,但是此時卻是一句漂亮話都說不出口,他們有的隻是對陸幽的擔心。


    所幸,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摘下口罩走出來。


    她找著葉白,輕聲說:“胎兒很頑強!暫時保住了!但是後麵還需要再觀察,孕婦至少要住院一個月保胎。”


    為了防止意外,她還是給打了預防針。


    葉白呆愣著,沒有一點兒反應。


    霍明珠跟陸熏亦是,呆愣過後,低泣出聲:還好還好,孩子還在!


    李太太趁機說了幾句喜話。


    她悄悄地抹了眼淚。


    老李跟她說,關鍵時候是大小姐冒著雨出去要給他找人……他這條命以後就是陸家的了,讓李太太不用管他,趕緊過來幫忙。


    李太太恢複了情緒,她立即就說:“經過一晚上大風大浪,都是又累又餓的吧!我去醫院找個廚房,給大夥打幾個荷包蛋補充一下體力……不管怎麽樣,大小姐這會兒是肯定需要營養的。”


    葉白緩過神來,他低聲道謝。


    說完,他背過身去,好一陣子沒有出聲。


    陸爍拍拍他的背:“去看看陸幽吧!”


    ……


    淩晨一點,vip病房。


    李太太送來的荷包蛋,已經涼掉了,陸幽還沒有醒。


    葉白衝了個澡,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守在床邊上,等醒神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都深得見肉。


    但是他並不在意。


    他直勾勾地望著陸幽……


    另一邊,陸爍都看不下去了,看向自己的母親跟妻子:“我先送你們迴家!”


    霍明珠哪裏肯走,她本就內疚,更想留在這裏陪他們。


    陸爍斟酌了下。


    他用一種略微強硬的語氣說:“讓葉白陪一晚吧!”


    霍明珠欲言又止。


    陸熏是完全聽丈夫的,反正丈夫說得都對,就是不對在她這兒也是對的!


    最後,陸爍還是把母親跟妻子送了迴去。


    迴去的路上,他開著車才淡淡道:“經過今晚,我想他們的關係會有點兒改變,在不在一起讓陸幽決定吧!不管怎麽說,葉白都是那個能為了陸幽舍得下命的男人,這比那些甜言蜜語有用多了!當然,他還是罪不可恕的。”


    他想,陸幽心裏也清楚。


    霍明珠聽了難過,陸熏輕輕握住她的手,溫軟道:“媽,陸幽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很能幹,她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陸爍在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妻子。


    他忽然笑了一下:“對,就像是小熏當初一樣。”


    這一笑,氣氛就放鬆了很多,


    霍明珠也笑了。


    隻有陸熏紅了個大花臉,她垂了頭,一會兒很頑強地反抗著丈夫:“當初根本不是我選擇好吧!明明是你勾引我,後來還去相親!”


    陸爍的嗓音,驀地溫柔。


    他低喃:“小陸太太,你能原諒我嗎?”


    婆婆還在車上呢,他就這樣,陸熏又紅了個大花臉……


    ……


    陸爍送人,就沒再迴去。


    但他也沒有睡,他陪母親說了會兒話,又迴房跟妻子聊了幾句,陸熏睡下後……他記掛著陸幽,哪裏睡得著幹脆就在露台吸煙。


    一邊吸煙,一邊注視著床上淺眠的妻子。


    心頭一片柔軟。


    上天,實在厚待他!


    陸熏睡得淺,約莫是被丈夫這樣地看著,小半天她就醒了過來,尋了半天在露台找著丈夫,她穿著睡袍投進他的懷抱。


    陸爍擁著她,下巴抵在她的發心。


    低語:“怎麽不睡了?”


    陸熏不說話,她全身心地投在丈夫的懷抱,這輩子她並沒有太大的誌向,當陸爍的太太就是她最大的心願,好沒有出息,但是陸爍很欣賞。


    良久,她輕聲問:“陸幽跟老白會在一起嗎?”


    陸爍嗓音比夜色還要溫柔。


    他說:“我不知道!你呢小熏,你希望他們在一起嗎?”


    陸熏怕他生氣,不敢說。


    陸爍低頭,親吻她的嘴唇,親了好久才又輕聲說:“我不生氣。”


    陸熏這才小聲說:“老白不再傷她的心的話,我希望陸幽能跟他在一起,陸爍,別人我不放心!”


    陸爍沒再說話,擁著妻子,度過溫柔的夜。


    醫院那邊。


    陸幽醒來時,已經是淩晨三點,恢複神智的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摸自己的小腹……那裏仍是帶著明顯的隆起。


    孩子還在。


    陸幽眼眨淚光,她想忍,但是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同時,小鼻子也紅紅的。


    葉白一直沒有睡,見她醒來,立即就湊過去低問:“疼嗎?醫生說孩子保住了,但是得住院一個月。”


    陸幽仍在落淚,豆大的眼淚,落在雪白枕上。


    葉白憐惜地吻掉她的眼淚。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在顧慮什麽,他主動說:“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我可以繼續挽迴,繼續求你原諒,陸幽我怎麽樣都可以的……別哭!別哭了!”


    但是她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脆弱的樣子,實在招人疼惜。


    葉白知道自己趁人之危,但他還是忍不住溫柔地吻了她……含住她的唇瓣,溫柔吮吻,其實不帶晴欲卻是格外動人。


    陸幽微愣了下,片刻,她主動地啟開唇。


    讓他進來。


    葉白加深這個吻,換了幾個角度,跟她溫柔接吻。


    或許在這個驚心動魄的夜,他們都需要對方,來撫慰心靈上的震顫……從而獲得一點兒安慰。


    一吻結束,他撐在她身側。


    他低聲說:“老李的太太打了荷包蛋,我熱一下,吃兩隻補充下體力。”


    陸幽輕點了下頭。


    葉白盯著她看了幾秒,這才去做事,而陸幽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很複雜。


    一會兒,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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