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搖頭道:‘不是為了管長老。隻因此物來路不正,乃是你姑丈當年從一位武林前輩處私自偷來。雖說三哥是為了我才鋌而走險,但他竊取秘笈後不久便暴病而亡,那位武林前輩亦為此邑邑而終,就連我也因練習秘笈上的武功積成內傷,眼見是活不成了。此物留之實為不祥,我原想將之就此長埋地下,或可稍贖我夫婦二人罪愆;但姑媽這幾年左思右想,一來這秘笈終究非屬本教所有,二來其書匯集了唐宋兩朝數百年間武學典籍之大成,也不知是哪位前輩奇人傾盡心力所作,倘若自我手中散佚,未免愧對先輩英靈、有負武林後世,這才命你取迴秘笈、物歸原主。’


    “我聞言不由大為震驚,問道:‘姑媽要侄兒將秘笈交還何人?’姑母道:‘此書原是梅山醫隱紀老前輩之物,當年被你姑丈盜來。紀老前輩門下大弟子便是你姑丈的親兄林嶽泰,近年來我雖有意歸還秘笈,卻始終尋他不著,日後你若能訪得我大伯的下落,便替姑姑圓了這樁心願,這是我要你辦的第一件事。’我疑道:‘倘若侄兒也一直找不到林前輩,卻又如何是好?’姑母歎道:‘姑姑既命你打點此事,那便用人不疑,秘笈既在你手,你若要練上麵的武功,那也由你。這事我之所以不讓清兒經手,一來因桐仙對此書始終虎視眈眈,他多年來在我這兒一無所獲,待我去世之後,自會疑心我將秘笈傳給了清兒。倘若清兒全然不知此事,以管長老的心性,一時尚不致肆意妄為;但如真將秘笈交給了她,桐仙為奪此物,定是不擇手段,屆時清兒便十分兇險。’”


    冼清讓聞言心中頗為不解,暗道:“幹娘行事未免也太過小心謹慎,隻須她早幾年傳授我心禪上的功夫,還用怕甚麽峻節五老?此等稀世之寶,哪有到了手卻奉還他人的道理?”


    唐亙仿佛看穿她心事,說道:“我當時便問姑母:‘姑媽,恕侄兒大膽說一句,紀老前輩逝世已久,這秘笈早是無主之物,為何不能用來光大本教?少宮主若得此寶,管他甚麽少林、丐幫,不免通通要矮咱們一頭。就算姑媽覺得心中有愧,要將秘笈交還給梅山醫隱的弟子後人,總可先讓少宮主好好練成幾門上麵的功夫,如此一來,你老人家也不用再憂心峻節五老、青蓮尊者等輩今後不服管束。’


    “姑母聞言微笑道:‘亙兒,姑姑果然沒看錯人,你對清兒確是忠心可鑒。你的見地原也不錯,秘笈中所載皆是數百年來最上乘的武學,無一不是玄妙超倫,但凡習武之人一見之下,決無忍住不練之理,因此姑媽也沒禁止你修習。隻是其中的武功口訣精微深奧,撰寫秘笈那位前輩亦未盡能闡釋詳備,不少文字極為晦澀難解,倘若自身根基不足而強行修練,稍有不慎便極易走火入魔,輕則殘廢、重則立死,實非常人之力所及。當年姑媽一心急於求成,不知不覺間內傷越積越重,終致今日夭亡,此刻細細想來,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聞言默然片刻,道:‘姑媽不過近來操持教務,以至憂勞過度,隻須好好將息自可痊複,你老不必胡思亂想。’姑母搖頭道:‘難道我自己不知道麽?今日姑媽召你一人密談,便是為托囑身後之事。以清兒的性子脾氣,倘若取得秘笈在手,奉璧歸還是絕不用想了,定還要抓緊時日苦練神功。她天資雖然不低,這些年所學卻博而不專,招數既失之工巧,功力複欠精純,如無名師善加指點便擅自研習秘笈中的武功,勢必重蹈姑媽覆轍,豈不等同我親手害了她?亙兒,你為人端凝老成,這其中的兇險姑媽已同你說了,可惜我見識有限,不能親自指點你修練的法門。待你拿到秘笈之後,切記不可貪功冒進,否則隻會有害無益;若你有幸神功得成,千萬替我好好看護清兒,勿忘姑姑今日托孤之誠。’”


    冼清讓心中暗道:“原來幹娘怕我手握《潛龍心禪》,不免成為眾矢之的;又擔心我修為不夠、練功走火入魔,這才安排唐大哥擎天保駕。”她見幹娘指出自己武功中種種缺陷之處,盡是一針見血,又料定自己必會強練心禪,無不言出輒中,不覺手心微微冒汗,問道:“照此說來,幹娘這本武功秘籍竟是在唐大哥那兒?”


    唐亙歎道:“姑媽待我恩重如山,她老人家當日臨終之言,唐某自是銘記肺腑,不敢忘卻一字。按她老人家的遺願,秘笈之事本不該讓宮主知曉,然屬下之所以邀約宮主前來,皆因本教遭逢劇變,唐某身受三友威迫,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不可不據實相告;但能親口向宮主轉述姑母遺命,屬下便頃刻間身首異處,亦是死而無憾。前年老宮主病逝之後,屬下立即趕往山東蒲台縣,一路尋到河邊大槐樹下姑丈之墓,然而唐某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姑媽所說的武功秘笈。我為此在山東滯留足有月餘,將附近一草一木盡數翻了個遍,始終一無所得,隻好空手而歸。屬下若有半句虛言,教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冼清讓聞言不由大感失望:“好不容易探得下冊心禪著落,卻又空歡喜一場。唐大哥看樣不像說謊,幹娘手裏的半冊心禪究竟去了哪裏?”口中強笑道:“唐大哥不必如此,隻須你我上下一心,三友未足為懼。秘笈既然不在墓中,咱們慢慢地找便是。不知幹娘吩咐你的第二件事又是甚麽?”


    唐亙望了景蘭舟一眼,沉吟道:“景少俠既為宮主好友,又多番幫過本教,原本不是外人,故而唐某方敢將老宮主頭道遺訓在尊駕麵前直言無諱,如若一味有心避忌,倒顯得我等信不過景少俠了。隻這第二樁事乃是本教私隱,唐某隻敢麵稟宮主一人,鬥膽相請少俠稍作迴避,得罪之處,冒昧乞宥。”景蘭舟笑道:“此乃天經地義之理,唐壇主何須客氣。”當即起身步出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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