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國公將長女囚在桃李樓,不許任何人進入。乃至女公子年近四十,仍未嫁人。好殘忍啊。”


    坐在最上席的將領,一副同情的口氣暗笑黑衣女子韶華已逝,說話時雙眼滴溜溜在她年輕貌美的侍女身上打轉。


    “哦,原來她就是有名的仙桃姬?”


    這名女公子的故事在各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年蘭國公有意將她許配給杏國公子。


    那位杏國公子出了名的浪蕩不羈,風流無度。


    國都的貴族女子據傳人人與他有一腿。


    他父親杏國公也與庶母私通,名聲極臭。


    當此時節,各國起了互相攻伐之心,勢力分布微妙。


    兩國相鄰,蘭杏結盟於兩家有利,再加之杏國奉上兩國交界五座城池作為彩禮,蘭國公動了心。


    結果她衝到殿前,當著來使的麵,說了句“寧咬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罵得來使灰頭土臉狼狽迴國。


    杏國公一怒之下,把她軟禁在都野的一座藏書閣,為那座樓題名“桃李”樓,借此諷刺她。


    民間寧傳爛事千件,不說好事一樁,也跟著譏笑這位女公子,叫她“仙桃姬”。


    算算年歲,這位仙桃姬應該四十上下了。


    “那不是跟我娘一樣大了?”


    積羽皇子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一身傲骨的人是英雄,但不是良宵佳伴。


    何況女子年過三十,與枯木無異。


    沒人對名聲顯赫的仙桃姬感興趣,一心盼望按功行賞,瓜分她年輕的侍女。


    漂亮女人積羽皇子在宮裏見多了,與其他人不同,他索然乏味。


    他的注意力在邵樂樓。


    “蘭國公投降後妻女悉數充入父皇後宮,仆從婢女任由統兵將領發落。長女公子與國公一早斷了父女緣分,以書吏身份侍奉朝廷,當以普通仆從論。既然如此,無需再押解去國都,將軍自行定奪即可。”


    “正是這個道理。”


    座下將領等的是他這句話,急不可耐地盼著邵樂樓發話。


    積羽皇子的話沒完。


    “論功行賞,這群女子當歸邵將軍所有。”


    他話出口,下麵一片死寂。


    一群人沒了盼頭,一個個跟霜打的黃瓜一樣。


    積羽皇子瞧見這群實心木頭的反應,暗笑。


    “皇子所言極是,隻怕公主……”


    底下有人壯著膽子反對。


    “什麽公主?”


    邵樂樓扶著微微發暈的腦袋,問身邊舉槍的侍衛。


    “將軍……莫不是跌下馬時撞到了頭?”


    他連自己妻子都想不起來,底下人怎不驚慌?


    有人起身去叫傷醫。


    “別小題大做,我隻是沒睡好。”


    邵樂樓依稀聽出自己與旁邊的紈絝子弟是姻親。


    “皇妹真是命苦。成親不足一年,丈夫竟然忘了自己。”


    積羽皇子用手指按了按眼角。


    邵樂樓最不懂的人是他。


    姓鳩的做事雷厲風行,少言寡語。


    這位積羽皇子與他長著一模一樣的臉,行事卻矯揉造作,字字句句心懷鬼胎。


    “將軍您忘了?您去年迎娶楊李公主後,升為竹國上將軍,此次攻打蘭國,作為前將軍統帥全軍。”


    是夢。


    邵樂樓這下徹底明白了。


    娶了楊李氏,擔任竹國上將軍?


    這肯定是他的噩夢。


    既然是夢,蘭十七變成女人也不足為奇了。


    他看向夢裏的蘭十七——仙桃姬。


    “你們希望我決定怎麽發落這些女人?”


    他詢問座下將領。


    “正是。”


    一個幹瘦的紅臉男人上前抱拳。


    “此次一舉攻克蘭國,邵將軍最為勞苦功高。除您之外,私以為率兵攻開城門的年將軍最該重賞。”


    “誒,年將軍能攻下城門,得力於陸將軍擋下蘭國援軍。陸將軍功勞更大。”


    “這麽論起來,獻計燒掉蘭國糧倉的盛將軍才是決定大局之人。沒有他,年將軍再攻三個月,蘭國都城大門也不會乖乖打開。”


    “年匹夫隻知蠻幹,壓根兒不懂軍略。若依他建議,直攻蘭國大都,現在被人包了餃子的就是我們了。”


    “盛叔忌,獐頭鼠目之輩,隻知躲在人後獻些些雞鳴狗盜的詭計。主帥派他偷襲糧倉,他應了嗎?縮起脖子打著舉賢的幌子把麻煩事兒推給陸將軍,而今也有臉爭功?”


    幾名顯而易見是副將的人,為了自家主將爭吵起來。


    “吵什麽,吵什麽?”


    積羽皇子不耐煩地用水煙敲著矮幾。


    “為了爭女人鬧得麵紅耳赤。像什麽樣子?”


    他嫌棄地用煙杆指了指那幾名女子。


    “讓我軍數名將領險些打起來。我看這是群禍水,拖出去斬了算了。”


    一群柔弱女子,一聽他的話嚇得抱作一團。


    仙桃姬震驚地睜開雙眼,沒有出聲。


    “皇子切莫生氣。我看不如把她們充作軍伎,一來犒賞士兵,二來免得各位大人爭來奪去,三來,日後公主問起,邵將軍也不必為難。”


    座下一名山羊須的軍師看上了一名高挑的侍女。


    依他身份,論功行賞是沾不了邊的。


    這群女子假使叫各位將軍收去做了妾室,其餘人誰也占不到好處。


    如果充作軍伎,好歹大家分碗湯喝。


    起先替主將爭功的幾名副將跟著遲疑了起來。


    這些大老粗一個個把齷齪心思放在臉上,邵樂樓不屑與他們浪費時間。


    他跟積羽皇子一樣,對這群侍女不感興趣。


    一想到迴都城得麵對楊李氏,邵樂樓倒足了胃口。


    “按你所說,拉去營帳吧。”


    他揮手了結爭論,隻盼夢早點醒。


    聽到他的發落,女子們“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國都陷落,自己成為俘虜,她們不敢指望多好的命運。


    成為敵將侍婢,至少能保留幾分尊嚴。


    現在成了軍伎,肯定受盡屈辱與折磨。


    自進帳以來,周圍的男人垂涎欲滴,這些侍女看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即將麵對如狼似虎的敵國士兵,少女們天崩地裂。


    有性情剛烈的,使勁掙紮不肯屈從,趁士兵舉劍威嚇,脖子往上一送,血染當場。


    屍體直挺挺倒下,驚嚇到了眾人。


    其餘少女圍到黑衣女子腳邊,伏地叩首。


    “自古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今生沒法兒繼續服侍您了,姑娘來世記得尋迴我們。”


    黑衣女子進帳以後一直不言不語,等候發落。


    侍女慘死,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徑直走向最上首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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