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睡安穩覺,伊薩一大早神清氣爽起了床。


    在院子裏活動腿腳時,他遇到了頂著兩個黑眼圈的蘭十七。


    “蘭兄莫非整夜思索案情?”


    伊薩笑盈盈地問他。


    蘭十七半垂頭,順著眉毛看他。


    “昊君兄為什麽非搬到小弟這裏?”


    “這麽大院子,你一個人又不住所有房子。”


    “與昊君兄何幹?”


    “我幫你看著院子,防止壞人進來。”


    兩人打嘴仗時,郎府家丁來送早飯。


    伊薩叼走一隻燒餅,把食籃遞到蘭十七手裏。


    “蘭兄慢吃,我先出門一圈。”


    昨晚見多了血腥場麵,今天早點頗為素淨,是搭了幾樣小菜的清粥與燒餅。


    不得不說,有郎府一天三頓管著,比之前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很多。


    蘭十七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再去茶鋪賺點銀兩,手提籃子迴了房。


    日上三竿的時候,院門口傳來了動靜。


    琥珂集市上買家當的差不多全被伊薩叫了過來。


    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一個接一個往裏送。


    蘭十七攔都攔不過來。


    “這太浪費了。我又不在這裏久住。”


    “蘭兄打算住多久?”


    伊薩問他,他不答,於是接著指揮人往裏搬東西。


    半天時間,官寮煥然一新。


    成衣鋪幫忙送被褥的老媽媽,好心幫忙收拾了一遍。


    原來冷冷清清的鬼宅,現在透出煙火氣了。


    隻可惜堂屋空擺了一張大方桌,蘭十七不願與伊薩一同在桌邊吃飯。


    伊薩委實好奇他那張蒙臉巾為何不拿下。


    沒空給他細問。


    一院子人散了後,靳月夔又派了家丁來。


    “靳公子找兩位問話。兩位請過府一敘。”


    家丁像模像樣地遞上帖子。


    “過府一敘……”


    蘭十七用手指彈著那張紙。


    這裏不是他的府邸,靳月夔住的也不過是間造了一半的客棧。


    到底是世家公子,待在破地方不忘窮講究規矩。


    彈了幾下,他停下了手。


    “靳公子因何事找在下?”


    “為昨晚包子鋪的殺人案。”


    家丁老老實實迴答。


    蘭十七鬆了口氣。


    伊薩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的神色變化。


    虢公子仍軟禁在客棧。


    蘭十七盜取光魂到現在沒人跟他提。


    別人不說,他自己提心吊膽。


    憑翎兒的本事,與他們裝到現在已是不易。


    看他的反應,尚未到與他們解釋原因的時候。


    人在身邊,伊薩不急。


    他隻怕蘭十七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趁他不注意跑了。


    “迴去跟他說,他有話要問自己過來,沒事擺什麽譜?記得過來的時候帶點茶葉。”


    伊薩替蘭十七把靳月夔的邀約迴了。


    家丁知道靳月夔不把紀公子當外人看,他發了話不敢拒絕,摸著後腦勺迴客棧了。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靳月夔出現在了門口。


    “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官寮在城東南的僻靜地兒,客棧緊挨不夜坊在鄰近城中央的熱鬧地方。


    兩個地方走個單程起碼半個時辰。


    除尾濟以外,伊薩不知道第二個能這麽快到這裏的人了。


    “我在前麵街的茶棚候著。從虢府跟旁邊宅子中間的縫鑽過來,很快就到了。”


    “你不在客棧,還多此一舉?”


    伊薩用折成紙鳶的請帖丟他。


    靳月夔一伸手,接住了紙鳶。


    “事關公事,我怕私下商議,惹人閑話。”


    “滿大街是談論這起案子的人,哪兒差我們幾個?”


    靳月夔沒帶茶葉來,蘭十七為他倒了杯白水。


    “靳公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風聲?”


    靳月夔接過杯子,點了點頭。


    “仵作有了結果。第一……”


    他手指指向蘭十七。


    “蘭兄神機妙算,宅子裏的屍體果真不是同一個人的。腦袋跟脖頸對不上。”


    不僅腦袋跟脖子的刀口不一樣,兩邊粗細也有差。


    老板娘不僅瘦,而且高,頸項較細。


    那具屍體的脖子比她粗了一圈。


    “難怪開腸破肚,把人屍首剁得四分五裂。原是為了掩飾這件事。”


    蘭十七喃喃道。


    “院子裏那麽多血,是不止一個人的血了?”


    “不單單有兩人的血。”


    靳月夔搖了搖手指。


    伊薩扶著下巴迴憶了下當時所見。


    “是不是……裏麵混了食物?”


    房間肉片橫飛,又惡臭難當,沒人往食物方向聯想。


    此刻聽他這麽說,蘭十七仍有點想吐。


    “對。”


    靳月夔也是同感,迴答時臉色發綠。


    “有人往腔子裏倒了一大鍋排骨湯。湯汁混上血水,才流了一地。”


    死者的腸胃讓人鉸爛了,裏麵的殘羹剩飯流得到處是。


    當差當久的捕爺們都不敢細看,其他人更別說了。


    昨晚除伊薩,誰也沒發現屍體的腔子裏有沒經過口的食物。


    “更過分的是……”


    靳月夔跟說評書一樣,講得一波三折。


    “仵作從地麵的湯汁驗出了砒霜。廚房的灶有餘溫,當是楊李氏家裏燉的湯。”


    “什麽?”


    蘭十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兇犯殺人後,不單把死者大卸八塊,還往她開了膛的肚子灌毒湯?


    某些地方有喂死人食物的習俗,那也不是這種喂法。


    “這人到底怎麽迴事?”


    他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眉骨。


    “仵作還查出什麽?”


    伊薩問靳月夔。


    靳月夔呆想了一會兒。


    “暫時沒了。就這些。”


    “邑宰有無查找失蹤女子?”


    蘭十七更關心另一位死者是誰。


    “有。不過這事兒難了。”


    靳月夔歎了口氣。


    在玉碗山,人失蹤不是新鮮事。


    這些人也不盡然全遭了虢公子的毒手。


    沒人報案,官府無從查起。


    “死屍上無疤無痕,沒有胎記,想找人,連個特征也沒有。”


    “弄不好將她砍成這樣,是為了剜走原先可供識別的特點。”


    伊薩推測。


    “你果然有殺人越貨的經驗。”


    靳月夔剛一迴完嘴,額頭挨了一彈。


    “邑宰審過邵樂樓嗎?”


    蘭十七相當不喜這個人。


    “現在死者沒弄清楚,審他有什麽用?他在天牢喊冤,求邑宰放他出去。捕快們核對了左鄰右舍與不夜坊其他姑娘的說法,那天他真的未時到了不夜坊,而申時未過老板娘收了攤。”


    換言之,兩人碰不上麵。


    “可是他去不夜坊這件事本身很奇怪了呀。”


    蘭十七戳了戳桌麵。


    “一個被女人包養的小白臉,怎麽可能去花街柳巷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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