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


    公主拍著水夫人的肩膀,似乎想提醒母親頭頂的危機。


    關翎裝作沒有察覺女兒的焦急,不緊不慢地背轉身踱迴桌旁,空出手端起一盞茶。


    她假意飲茶,猛然間揮手,把茶水潑向半空。


    水滴沒有落下,空旋,化作數十支利刃刺向屋頂的縫隙。


    屋頂上的偷窺者沒料到這一手,猝不及防,被水刃刺中,硬撐著咽迴呻吟。


    “當啷”一聲。


    揭開的瓦片脫手而出,落在屋頂上。


    聲響吸引了巡察的侍衛,有人往淩華閣方向張望。


    偷窺人負痛離開,屋頂再度恢複了安靜。


    不大時,素月跑來敲門。


    “姑娘,巡察的羽林衛聽到屋頂有異響。你可察覺到異狀?”


    “屋頂?哦,好像鬆了片瓦。明日找人來修葺一下吧。”


    “姑娘,真沒什麽事嗎?”


    查問狀況的羽林衛站在院門口緊盯著自己,素月不得已追問了一句。


    “能有什麽事?”


    關翎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迴答。


    “公主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你們別再吵她了。”


    水夫人提及公主,無人敢繼續詢問。


    幾人遠遠作了個揖,撤出了玄鹿苑。


    確定腳步聲走遠,葉士誠跳下了床。


    “你不該用祝術。”


    他緊張地走到水悅秋身旁,一手抱過公主,一手將她按在椅子上,搭起她的脈。


    “我好得很。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她的話絲毫沒安慰到葉士誠。


    燭光下,他臉色煞白,額間沁出了冷汗。


    “皇上托你辦事兒,你這麽上心。我叫你做什麽,你就推三阻四。”


    關翎開玩笑地埋怨。


    “不一樣。”


    “就是說你對我對皇上的態度不一樣啊?”


    關翎揚了揚眉。


    葉士誠辯駁不得,懊惱地注視她。


    興福公主抱住葉士誠的脖頸,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不能吃。”


    關翎慌忙抱開了公主。


    一小會兒的時間足夠葉士誠查清楚她的狀況。


    她的脈象一陣歇止後恢複如常,十分吊詭,葉士誠猶豫再三終是無法告訴她實情。


    “不能再用祝術。再用會加重病情。”


    他隻能這麽告誡。


    *


    “祝術?她會祝術?”


    影侍迴報後,費皇後暗暗吃驚。


    水氏出自塗氏,過了兩代就無靈偶血脈,與普通人無異。


    水沐岩作為普通樂工,毫無祝力。


    怎麽他的女兒反能使用祝術?


    費氏的影侍不似塗氏精通祝由,不如王氏見多識廣足智多謀,也不像紀氏能禦氣辨氣,更不及靳氏身法一絕。


    輔以迷香、毒藥之類旁門左道,方能在實戰中與其他幾家一較高下。


    如不清楚對方底細,吃虧是跑不了的。


    “可惡!”


    費皇後狠狠拍了下桌子。


    她花了不少錢打聽水悅秋的背景,居然遺漏了關鍵所在。


    “啊……”


    侍奉她的公公想起了當日責罰水夫人時的不適感。


    “柳公公當初打板子時說板子像打中了石塊一樣,他加大力氣實屬迫不得已。”


    “那時候那賤人就動了手腳?”


    費皇後咬了咬牙。


    她當然想要水悅秋的命,可不是明目張膽地打殺她。


    水夫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非她所願。


    更不要說水夫人乍看之下傷情很重,實際毫無性命之虞。


    消息傳到龍溪,秦王少不得對她心生怨懟。


    “那個賤人居然算計本宮……”


    秦王肯定當她與費家其他人一樣,看不起他這庶出的皇子,想方設法把他排擠出權力中心。


    這不行。


    “殿下是否記得,水夫人還欠了九下板子?”


    公公討好地提醒她。


    “這會兒她生完了公主,皇上又不在京,舊賬也該清了。”


    “清什麽清?她若故技重施,本宮再折損一批人不成?”


    費皇後惱恨地扶著頭,想不出半點辦法。


    “知道風吹向哪兒,咱順水推舟不就成了?”


    公公比劃了下手,做了個斬草除根的動作。


    費皇後眼前一亮。


    “地上灑了半斤土,葉子飛得到處都是,你們是在掃地,還是在漚肥料?過兩天雨一下,那味道能住人嗎?”


    嬋月正在嗬斥掃地的宮人,幾名銀發白眉的公公懷揣拂塵走了過來。


    “姑娘好大的脾氣。”


    嬋月一抬臉,認出是永巷署的章公公,有些心虛地問。


    “幾位公公來淩華閣有何貴幹?”


    “前幾日淩華閣的屋子破了,找人修葺。翻修的工匠發現屋頂瓦片有血跡。要是貓呀鳥呀,尚且事小。假如是人,問題不就大了?”


    嬋月心一驚,暗暗祈禱受傷的千萬別是葉士誠,表麵繼續嘴硬。


    “公公說什麽笑話,哪兒可能是人?宮女平時不上屋頂打掃。周圍的暗衛非有異狀也不進院子。當然是動物血啦。”


    “你說是動物,就是動物?”


    公公不滿地一揮拂塵。


    “我看這宮女言辭閃爍,多半知道些什麽。給我拿下。”


    “什麽?”


    嬋月沒料到自己隻不過迴了幾句話就叫人抓了。


    素月聽到屋外頭有爭執聲,一出門恰看見幾名公公來抓素月,三步並做兩步上前阻攔。


    “無緣無故,你們怎麽說抓人就抓人?沒有王法了嗎?”


    公公衝她一樂。


    “皇上在時,皇上是王法。皇上不在時,皇後殿下是王法。我等秉公辦事,姑娘好自為之。”


    接著不由分說帶走了嬋月。


    知道是皇後抓她,嬋月反而安靜了下來,乖乖跟著幾人走了。


    素月瞧嬋月不鬧不吵,覺得蹊蹺,快移碎步進了水夫人臥房。


    “姑娘,嬋月又被帶走了。”


    聽她說完來龍去脈,關翎站起了身。


    “皇後三番兩次來找麻煩,苦了嬋月。”


    “隻怕她不苦。”


    素月的話引來水夫人一陣側目。


    人不做虧心事,沒有說不出的苦衷。


    一旦做了虧心事,為了遮掩那點不堪,本該說的事也不敢說了。


    素月是秦王派來保護水悅秋的人,本來明裏暗裏都視她為主。


    可她跟嬋月一起發現水夫人半夜私通葉士誠後,徹底成了無頭蒼蠅。


    水夫人背叛了王爺。


    現在她該聽水夫人的,還是秦王的?


    她想將這件事報知秦王,又擔心正在龍溪抵禦外敵的秦王因水夫人亂了心思,在戰場上發生危險。


    “那丫頭驕縱得很,一點苦頭嚷嚷得天下皆知。真吃了苦,哪兒可能不告訴咱們?”


    她隻能繼續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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