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魂魄離體,金身有元神維係,不會腐朽,不會潰散。赤帝的秘術能使魂飛魄散後理應化為塵土的屍骸維持原樣。”


    “那豈不是與定日珠一樣?”


    少女隨口而出。


    葉士誠不意外於她知道皇室的秘密。


    “定日珠模仿了赤帝一脈的秘術。在那之上,塗氏與紀氏製作出定月珠。”


    成宗時不曾聽聞費氏出現任何變化,反倒是水如鏡作為“意外”誕生世間。


    紀氏與塗氏名義上做了日月對珠,成宗真正需要的恐怕是定月珠,而非定日珠。


    虛實相間,掩人耳目。


    “水如鏡打開的鬼域直通地母蓮座。即便禦座上人緘口不言,依然可以猜到,寶珠用在哪裏。”


    民間有水如鏡竊取地母術力的說法。


    那不是竊取,而是……歸元。


    清源皇後被植入地脈,成為地母元君,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關翎攥緊了胸前的衣服。


    太祖當真對發妻如此心狠……


    不,他本性如此。


    自己不正被他拱手送給了另一個男人,用來交換龍溪的兵權?


    “成宗當年……為何要求王君堯娶水如鏡?”


    關翎吸了一口氣,問出困惑。


    成宗沒有下聖旨賜婚,不過種種跡象表明,王宗主允許兩家聯姻,出自他的授意。


    “家父沒有告知我。”


    葉士誠皺起眉頭,迴憶當年種種。


    不管是召水如鏡入宮,還是與王氏宗主的密談,都從曆史文書銷聲匿跡。


    除了少數人,無人知曉當年發生過什麽。


    成宗作為玉璽的擁有者,或許比其他人更早發現了蘇檀的身份。


    那麽他暗中將水如鏡許配給王公子,顯而易見是為拆散她與蘇檀。


    “有人建議他這麽做?”


    關翎滿腹狐疑。


    有人幫助太祖轉世,引出水如鏡,導致地母元君的力量衰弱,成宗不得不命紀氏鑄造日月雙珠修補。


    成宗不難猜出水如鏡的真身。


    作為清源皇後的子嗣,妨礙太祖與她結緣,於他並無好處才對。


    葉士誠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假如有,我能想到的隻能是‘他’。不知他如何說動了當時的座上人。”


    那片若有若無的虛影,曾經飄進成宗所在的龍霄宮?


    “他”知曉水如鏡嫁與蘇檀後會釀出慘劇,肯定想方設法避免。


    可是“他”為什麽選擇王氏公子迎娶水如鏡?


    明明有另一個人……


    “‘他’接觸不到他嗎?”


    葉士誠自言自語。


    “無論如何,無有天意相連,難以成就姻緣。不管是誰,阻擋不了水如鏡走向末路。”


    不管是王君堯迎娶水如鏡前鋪天蓋地的異議,或是最終塗蘇檀一反常態,闖入水府搶走王君堯的新娘,皆是天意的顯現。


    假如沒有王君堯的橫刀奪愛,塗二公子是否能安穩迎娶水如鏡?


    也不可能。


    水氏身為塗氏旁支,地位相差懸殊,不亞於與王氏的關係。


    塗二公子乃當時貴族公子中的頂尖人物,想與他結親的人家不在少數。


    因他非塗氏嫡長子,無緣宗主之位,自以為有機會嫁做他妻子的貴女甚至更多。


    一旦傳出他中意出身平平的水氏女子,那些湧向水如鏡的惡意一點也不會少。


    無非重蹈王君堯的覆轍。


    所以打從一開始,蘇檀就做好了遠離塵世的打算。


    他含蓄地向友人表達了自己的隱逸之心,可惜王公子沒有明白。


    借由虛影的寥寥數語,葉士誠找到了許多答案,也多了許多難以想通的困惑。


    兩人攀談許久,發現天邊微白。


    水夫人不喜人守夜,吩咐宮女天亮後再過來。


    再過一會兒,素月與嬋月得來伺候水夫人洗漱了。


    葉士誠隻能先行告辭。


    *


    嬋月一連數日做事時心不在焉,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魂不守舍跑去淩華閣的院子門口。


    水夫人不喜歡他人在屋內守夜,除了她身子極虛意識不清那段日子,素月與嬋月不陪在她身旁。


    那兩人平日睡在水夫人臥房旁邊的屋子裏,距離她不遠。


    嬋月跑到淩華閣門口,直待到天邊發白,怎麽看都反常。


    “你是不是與夫人鬧了口角?”


    皇上派來的宮女跑上前打聽。


    這些人說不準是皇後或昭媛收買的眼線,原先嬋月對她們防備得很。


    這幾日也不知道怎麽了,不再見到她們就橫眉豎眼冷冷相對,隻兩手撐著腮幫子,坐在大門不遠處,眺望明月。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嬋月念著不知誰寫的詞。


    無衣尚未遇到水悅秋前,時而吟誦這首詞。


    嬋月路過太子的臥房不小心聽到,非常中意詩詞的意境,現在心緒萬千,想起了這闕詞。


    問話的宮女不知道她在感慨什麽。


    其中有讀過幾天書的,聽得明白那幾句話的意思,幾人轉過身去交頭接耳了半天,跑過來笑話她。


    “你這小丫頭思春了吧?別看水夫人這兒人煙稀少,來往的出色人物算算倒也不少呢。你是看中皇上了,還是晉王爺?要不就是晉王爺身邊的景大人,或者太醫院的葉禦醫?”


    進出過淩華閣的男人攏共那麽幾個,宮女姐姐們一下說中了嬋月的痛處。


    嬋月放下一手,斜了她們一眼。


    “你們無事可做了?別來吵我。”


    幾人料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


    “皇上你是別想了。不管他喜歡李昭媛,還是屋子裏頭的水夫人,反正你是沒戲。晉王爺嘛……”


    “你才喜歡晉王。你媽你爸你叔你嬸才喜歡晉王。”


    不等她們勸,嬋月先嫌棄了個徹底。


    “倒也是……”


    幾位宮女悻悻地互視一笑。


    晉王爺盡管長了副好皮囊,可惜嘴太招人厭,打他出生以來,沒聽說過哪家姑娘中意他。


    “那麽餘下的是景大人跟……”


    “煩死了。外院幾間屋的燈滅了沒有,窗門關嚴實了嗎?快去巡夜。”


    嬋月徹底惱了,跺著腳站起身趕人。


    幾人掩著嘴走了。


    未過幾日,有公公來發例冰。


    龍氣無法距離主人太遠,無衣前往龍溪時帶走了小冰龍。


    他走前吩咐不準克扣淩華閣的用度,皇後抗拒不了聖旨,找借口拖著冰不發。


    好在水悅秋體虛,不覺得熱。


    中秋快到了,皇後反而遵旨放冰了。


    嬋月當然攔著不給進。


    放冰的公公也不多問一句,直接押她去了鳳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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