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斜睨水夫人的身影。


    她伺候的這位姑娘,行事與一般樂女不大一樣。


    秦王隻交待她聽從水姑娘吩咐,及時向他匯報,未要她阻攔水姑娘的行動。


    因此,哪怕夜探朝陽殿密道反常,她也不問一句緣由。


    水姑娘那時候為何找葉禦醫同行,她不懂也不好奇。


    但有一點她頗在意。


    水姑娘麵對王爺或是當今聖上時態度從容鎮定,明顯壓抑著不快。


    反是與葉禦醫相處時嘴上狐疑,舉止間透出一股信任。


    水夫人進鳳梧宮後,一直有些不耐煩。


    皇後為了指證她私通醫官宣召葉士誠進殿,看見葉士誠她應該不安才對,可素月感覺得出,葉禦醫進殿後水夫人鬆了口氣。


    說這兩人間有男女情愫,又不像。


    水夫人一個人時總是心事重重。


    她連秦王與皇上都顧念不上,怎可能記掛一名禦醫?


    “葉禦醫,你知本宮為何召見你?”


    “殿下是否玉體不適,宣微臣切脈?”


    葉士誠麵見皇後也是不改肆無忌憚的態度。


    “放肆!皇後殿下玉體有恙,自有院使大人診查,哪兒輪得到你小小禦醫置喙?”


    費皇後身旁的公公厲聲叱責。


    太醫院現今的院使是費氏宗主的族弟,費皇後的叔父。


    即便不是,說費氏人生病假手外人診查也是一種侮辱。


    “即非問診,殿下請微臣來此是為了喝茶麽?”


    葉士誠仿佛真的一無所知。


    “哼。”


    費皇後勉強壓抑下怒火。


    看她嘴角抖動,關翎猜葉士誠不是第一次冒犯她。


    “本宮問你,昨日你是不是與水氏在流水殿私會?”


    “微臣昨日在流水殿見過水夫人不假,不過左右伺候者眾。若那樣叫做私會,微臣此刻與殿下莫非也在私會?”


    “不知廉恥。”


    費皇後一聲怒喝,臉氣得發紫,關翎懂了為何她見到葉士誠沒好氣。


    她能想象前番兩人見麵是何情形。


    “多虧有人在旁伺候,你與水氏的奸情才無所遁形。”


    費皇後一揚手,之前招上來的幾名公公宮女,又把他們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光天化日之下,趁陛下在神木宮齋戒,假造投毒案件,在流水殿公然做出不恥之舉。奸夫淫婦還有何話可說?”


    “此案永巷署尚在追查,殿下怎知道是我等偽造?”


    關翎提醒她。


    “誰允你開口的?”


    費皇後也是氣糊塗了,口不擇言。


    “殿下,是你問我們有何話可說。”


    在宏明後宮時也是。如妃平時不是不智之人,唯有遇到與四皇子相關的事,腦子猶如灰飛煙滅。


    她作為世家之女能拉下臉去花街柳巷教訓蕊兒姑娘,就能潑婦一樣顛三倒四詆毀水悅秋。


    ……說來說去,為人奪愛有幾人能夠平心靜氣?


    關翎自己也膈應過秀娘與十四娘,自覺沒有資格記恨費皇後,便柔和了語氣,低眉順眼地勸她。


    “殿下召葉禦醫進宮,是為了問他與嬪妾可有不恥之舉。宮人未能瞧清葉禦醫施針,但也證明葉禦醫確按宮中舊例,在旁人監察下行醫。若殿下無法判斷我等是否有錯,不如靜候陛下迴宮處置。”


    關翎好意提醒費皇後,這件事無衣自有判斷,可惜費皇後腦海裏翻湧著秦王妃的那堆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伯母不知我受的什麽委屈。王爺在下人麵前公然與她出雙入對,連日住在西院,兩人如膠似漆,背著太子甚至深夜出門逛街,叫衙役們撞個正著。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她是王爺心尖兒上的人。”


    秦王妃知堂妹在屏風後偷聽,故意說得大聲。


    “我丟臉事小,她倚仗太子有意於她,變本加厲地不將我放在眼裏。日後太子果真接了她過府,待日後繼位,弄不好冊封她一個身份。這……成何體統……”


    對,這成何體統?


    一想到眼前的女人不僅奪了自己心上人,還成為丈夫的寵妾,費皇後怎麽平靜得下來?


    水悅秋的好言相勸在她耳裏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威脅她別多管閑事罷了。


    “你穢亂宮闈,要本宮默不作聲不成?”


    費皇後氣得攥緊扶手。


    “你以為本宮不知你們早有私情?”


    她一拍桌麵,喝令身邊的公公。


    “帶人去太醫院搜。”


    公公奉命又出了門,留下關翎一臉莫名其妙。


    葉士誠替水沐岩看過病,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再怎麽搜也頂多搜出一兩張藥方。


    何況無衣早知道葉士誠早年行醫經曆,難道費皇後打算借這件事強說他們有染?


    她瞥了一眼葉士誠的後背。


    葉士誠垂頭跪在殿上,默不作聲,由背影看不出他有何想法。


    又過了近一個時辰,這次關翎腿真跪麻了。


    她假裝伏地,用手撐著地麵稍微抬起膝蓋時,後方冷風吹來——前去太醫院搜查的公公邁步跨進殿門。


    他身後跟著另兩名宦官,一名手裏抱著葉士誠的藥箱,一名手裏捧著一隻木盤,盤上蓋著錦帕,看不出內裏是什麽。


    公公們將兩樣東西奉到費皇後麵前。


    “殿下明鑒,奴才在葉禦醫那裏搜出了不得的東西。”


    “是什麽?拿上來。”


    費皇後裝模作樣地問話。


    看神情,她分明早知公公搜到了什麽。


    公公打開藥箱,拿出裏麵的瓶瓶罐罐,由最底下的夾層取出一隻玉簪。


    “殿下請看。這支簪子背麵刻著兩個字,想來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


    這種話關翎本來是不屑的,可看見那支玉簪的時候沁出些微冷汗。


    水悅秋確實有支一模一樣的簪子,是水沐岩留給她不多財物裏的一部分。


    那支簪子背後並無刻字。


    她瞄了眼素月。


    素月與嬋月一起整理她的首飾衣服,她進宮後仍然留著那支簪子,素月該有印象。


    看到她的目光,素月急忙搖頭。


    “早上那支簪子奴婢才見過。”


    她用口型告訴水夫人。


    縱使鳳梧宮的人去龍霄宮搶了水夫人的貼身物件,再栽贓給葉士誠,這麽點時間刻上字非常勉強,也沒有必要畫蛇添足。


    肯定另有隱情。


    關翎正在困惑,費皇後發話了。


    “另一件呢?”


    公公掀開了盤子上的錦帕,裏麵是一幅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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