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六宮的宮殿周圍也有些山水景致,到底比不上玄白兩苑的景觀別致。


    皇上日日來兩苑觀賞風景,北六宮的娘娘心裏肯定不是滋味兒。


    難怪後來懷安帝拆了部分白鹿苑,改造成禦花園。


    “抬起頭來。”


    發現水悅秋偷看自己,世通帝索性給她看個夠。


    關翎一抬起臉,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用手撚了撚胡須。


    “倒有幾分姿色。”


    “可惜美而無德。”


    晉王跟皇上對對子一樣,隨口接了下句。


    世通帝深吸了一口氣。


    “你又聽說了什麽風言風語?”


    “哪裏是風言風語?上次秦王妃告狀說大皇兄私通樂女,指的就是她。結果她不知什麽時候勾搭上了二皇兄,豈不是輕浮淫賤之人?”


    晉王急著告狀。


    世通帝不滿他的措辭,訓斥他。


    “怎可用粗言穢語形容你二皇嫂?”


    晉王一聽更急了。


    “父皇糊塗了?她不是二皇嫂,費家的長小姐才是二皇嫂。我看她纏著二皇兄在娶嫂子前納她,是為了給二皇嫂個下馬威。”


    他說著說著,轉過頭恨恨地瞪了眼水悅秋。


    “父皇得幫幫二皇嫂,免得她跟大皇嫂一樣,被這女人欺負。”


    晉王百分百是聽信了秦王妃的話。


    關翎礙於立場無法反駁。


    有宏明在,無論她說了什麽,沒人治罪她。


    即便治罪也無妨,反正她孑然一身。


    現在她顧念到秦王與腹中的興福公主,再不能灑脫。


    世通帝阻止不了口無遮攔的兒子,看水悅秋低垂眼簾,不爭不辯,一言不發,又生了好奇。


    “晉王所言雖然無禮,你在秦王府與秦王妃有過齟齬是事實。你不作辯解?”


    世家大小姐與初次見麵的樂女之間,世通帝如何能信她?


    她辯解有何意義?


    何況她與秦王有染是事實,辯解豈不是欺君?


    “小女不過是水中漂萍,隨波逐流,晉王說小女處心積慮刻意勾引兩位皇子,實屬冤枉。”


    “其他的並不冤枉?”


    世通帝一針見血。


    關翎不敢迴答。


    老皇帝捋著胡子笑了。


    “能氣得秦王妃三魂六魄去了一半,你也算有點本事。”


    “父皇怎向著她?”


    晉王不滿。


    “你每十日至少抽出一日動動腦。”


    世通帝點了點他的太陽穴。


    “費氏一麵之詞如何聽得?你大皇兄難道是遇到樂女勾引輕易就範之人?”


    提到能幹的長子,世通帝的語氣明顯有些古怪。


    往前倒推數個月,關翎一定覺得老皇帝昏聵失智,黑白不分。


    現在她清楚世通帝對秦王的猜忌,非無本之木。


    隻不過秦王於情於理有權僭越。


    千頭萬緒,說不清道不明孰是孰非。


    “朕這個兒子最為愚蠢,勿與他計較。”


    世通帝教訓完晉王向水悅秋致歉,隨後凝視了她片刻。


    “朕總覺得見過這姑娘的容貌。”


    他皺起眉問隨行的公公。


    “你幫朕迴憶迴憶,在哪兒見過?”


    “這……”


    公公一早想了起來,不敢迴答。


    晉王朝水悅秋注視半天,恍然大悟。


    “是地宮裏那幅畫像,難怪二皇兄看上她。”


    他急著向世通帝顯擺,顧不上周圍那麽多人。


    “父皇是否記得地宮那幅畫像?二皇兄小時候迷路進地宮,見到那幅畫像後戀戀不忘。”


    “那幅畫像……”


    經他提醒,世通帝記起了無衣小時候的經曆。


    “那不是水……”


    “就是水如鏡,成宗時的妖女水如鏡。真的跟她一模一樣。”


    晉王指著水悅秋。


    “她定是那妖女轉世,難怪先後迷惑大皇兄與二皇兄。”


    世通帝一聽此言,和藹的神情瞬間僵硬。


    “若小女真是水如鏡轉世,那她與小女一樣,枉背妖女之名,從未勾引過誰。”


    關翎鎮定自若地迴答。


    無人比她更加清楚內中曲直,也無人比她更能擔保水如鏡的想法。


    世通帝摸了摸胡須,又輕輕籲了口氣。


    關翎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你憑什麽信誓旦旦,你果然與妖女有關?父皇,早日把她趕出去,免得她壞了二皇兄的清名……”


    晉王忙著告狀,老皇帝抬手阻攔。


    “天氣漸冷,白鹿苑裏風大得很。姑娘臉色不太好,早些迴去休息吧。”


    世通帝望了下天空,說了通莫名的話。


    隨行的公公心領神會地伸手示意她們退下。


    關翎不敢違命,行過禮,順著他的意離開了白鹿苑。


    走到遠處時,她迴頭望了眼。


    世通帝的皇袍擺動,猶如風中殘葉。


    關翎猜不透老皇上的用意,不過她遊覽白鹿苑的計劃打了水漂。


    *


    主仆二人來時從白鹿苑靠東北側的門進入,穿過大半片花苑,打算從東南側的門出去。


    沿著湖泊往南走,路過一處與春雨亭相似的自雨亭。


    仲秋時節,沒人用亭子旁的水車取水。


    巨大的車輪照理有木樁卡住,不會活動。


    關翎與素月由水車旁走過時,那水車忽然轉了一下。


    這一轉,捎帶車輪上方其他小水輪也轉了起來。


    接著,兜頭一盆水從上麵潑下。


    關翎猝不及防,被澆了一頭一臉。


    “是誰?”


    素月在她身旁,濕了半邊身子。


    水車一動,她察覺了人的氣息,急忙仰頭張望。


    沒等她找出肇事的人,關翎麵前突然垂下半截身體,嚇得她往後麵一跳。


    這一退不小心踩中了衣擺,她差點仰天摔倒。


    懸掛在她跟前的半截身體,急忙伸出手,抱住她的上半身。


    “你是誰?”


    這一下負責保護水悅秋的素月更是緊張,伸手去摸鬢間的劍簪。


    “別別別,在下不是壞人。”


    那人急忙張開一隻手攔她,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摟住水悅秋,乃至於素月根本看不見這人的臉。


    關翎叫人托著後背,感覺胸前熱氣騰騰,一低頭發現這人整張臉埋在她的胸口。


    “登徒子!”


    她慌忙推開他,腳一崴,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跟前一陣重物落地。


    襲擊她的人,由水車上掉落,四仰八叉摔在白鹿苑的青磚地麵,疼得捂住腦袋。


    “什麽人,居然埋伏在此非禮良家婦女?”


    關翎護住胸口,氣得差點說不出話。


    “姑娘這話毫無道理,你有什麽值得在下非禮?”


    那人揉著肩膀翻身坐起。


    一頭銀發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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