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天武塗氏有人來京去太子府告狀,說秦王強占了塗氏人的宗祠。


    秦王封地在薄州,與天武塗氏井水不犯河水。


    太子為了翻修塗氏宗祠,向秦王府借過工匠督工。


    兩地語言不通,不在官府做事的工人們不懂天武方言,甚至說不好華英國的官話,與當地人交流不順產生了誤解。


    這原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隻需要太子授意他人解釋一下便好。


    令人意外的是,太子府連續五日沒有答複。


    無衣被禁足,而非軟禁。


    他與府外通信並未斷絕。


    塗氏族人入太子府拜謁也非不可。


    默不作聲另有原因。


    秦王一連數日若有所思。


    五日之後,太子府兩個月的禁足令解除。


    太子麵見塗氏人,交待完整件事,接下來大張旗鼓地帶禮物前來秦王府致歉。


    秦王清楚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沒在主院設宴,陪他前往西院。


    他兄弟二人私下的酒宴,沒有旁人侍從,僅留下水悅秋斟酒。


    “塗氏瑣事叨擾了皇兄,見笑。”


    太子親自倒酒向秦王謝罪。


    “因有其他事分心,我未能及時迴話。這些人在客舍大肆喧嘩,鬧得流言四起,實在慚愧。”


    太子私下與秦王間的稱唿相當親切,乍看兄弟兩人關係極好。


    關翎斟酒時觀察了兩邊。


    “殿下在太子府閉門不出,何事能在此時擾殿下清靜?”


    “一些家長裏短的小事。”


    無衣微挑眉心,一臉不以為然。


    “論起來,這些事與皇兄有一些幹係……”


    他笑了笑,好似在說一件有趣的事。


    “費氏傳言皇兄想休妻再娶,秦王妃遣人向父皇告狀。父皇以為王妃嫁入秦王府八年未育有子女,皇兄停妻不無道理。隻不過休妻過於嚴重,納少妃就罷了。”


    無衣說到這裏噗嗤一樂。


    “結果王妃說皇兄私通樂女,冷落正室,致使她多年未能生育。”


    太子態度平靜,侃侃而談,說了一堆令人震驚的話。


    他說的事何止“一些幹係”?


    徹頭徹尾是秦王的事。


    王妃前一陣子請穩婆查驗婢女,成功鬧得天下皆知。


    “秦王府的破事居然驚擾了太子。”


    秦王神色淡然,端起酒杯,斜了一眼皇弟。


    太子咧嘴苦笑了一下。


    “費氏知曉秦王妃可能被休,心慌意亂地求我娶費氏宗主嫡女為正妃。近些年西南西北接連遭遇大疫,費氏在國中地位舉足輕重。父皇不敢拒絕,連續數日來太子府遊說。”


    “哦。”


    秦王不冷不熱地應了一句。


    “皇兄沒有其他話想說嗎?”


    “無非一日三餐春藥拌飯,殿下尚且年輕,消受得起。”


    秦王對主院避之唯恐不及,原來如此。


    鄒夫人比關翎想象得更豪邁。


    關翎由秦王投向她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想法浮到了臉上,趕快低下頭。


    無衣舉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除此之外,另有件事。”


    他愣了一會兒,強行鎮定下來。


    “據說元禮閣複職了。”


    秦王一派雲淡風輕,直至聽到“元禮閣”三個字。


    他手裏的金樽被捏得微微變形。


    “沒意外的話,是華妃娘娘在父皇耳邊遞的話。那一支在龍溪的勢力沒有徹底剿除,這次死灰複燃。皇兄此時想休王妃得三思而後行。除非再娶王氏的貴女,再無比秦王妃更合適的人選。”


    “元禮閣”……關翎依稀記得,彤關虛報兵數騙取軍餉的將軍姓元。


    她在竹青館時便好奇,元將軍數年駐守彤關無一敗北的功績,若是裏通外國而得,怎麽無人發現?


    任由廢物膿包擔任戍邊要職,實在荒唐。


    原來元氏在朝中的關係可以追溯到世通帝的寵妃。


    這人會不會與軍械設計圖遭泄露有關?


    秦王轉了圈手裏的酒杯,沉吟半天,一口飲盡杯裏的酒,起身向外走去。


    “臣去吹下風。”


    關翎想站起來跟出去,被太子按迴座位。


    “水姑娘在京城裏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似乎不想與她談論沉重的朝廷鬥爭,無衣微笑著把話題岔到無關緊要的事上。


    “不管是龍紗、鮫珠,或是東萊的神樹,隻要水姑娘喜歡,本宮可以替你一一找來。”


    他所提的東西,是那夜水悅秋與秦王在鬼市看過的貨物。


    無衣輕聲細語,話說得漫不經心,陰沉的壓迫感使關翎起了一陣惡寒。


    現在關翎愈發確信他是太祖太華。


    那慈柔外表下的不擇手段,除了他還能是誰?


    “……太子殿下可否迴答小女一個問題?”


    她與尋常樂女不同,沒有絲毫卑怯。


    為了掩飾與身份不符的膽量,總是低垂頭,盡量不接觸他人的目光。


    在問無衣這句話時,她仰起臉,直直注視他的雙眼,眼底跳動濃濃的戰意。


    她專注地看著自己,無衣抑製不住喜悅。


    “但說無妨。”


    “小女想知道,殿下是恰好與王爺誌趣相投,還是格外喜歡秦王府的東西?”


    強奪水悅秋許是為了他們斷不了的情緣,利用兵權逼庶兄向自己俯首稱臣,則透出一股惡意。


    她的話問得十分冒犯。


    無衣沉吟片刻,沒有半絲半毫的怒意,相反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龐。


    “秦王府內,唯有西院對本宮而言特別。”


    *


    日薄西山時,太子告別了王府,走之前與秦王耳語了幾句。


    點燈後,秦王沒有像平時那樣攬著水悅秋的腰聽她撫琴,而是獨自坐在院裏眺望明月。


    太子禁足東宮期間秦王做了什麽,無衣非常清楚。


    他今日前來,是為讓這位皇兄知曉他的怒意。


    “五日後太子將再臨秦王府。”


    秦王走進屋告訴她無衣走之前說的話,沒有看她的眼睛。


    “屆時……”


    他說不出下半句。


    關翎知道那句話是什麽。


    她從一開始就清楚事情的最終結局。


    也許秦王是成宗時的王君堯,也許他是滾滾紅塵裏一位過客。


    總之他們間無緣。


    關翎說不清她的感受。


    她於秦王沒有難以割舍的情愫,又止不住地為他悲哀。


    拚盡全力為國效忠,到頭來由於功高蓋主受盡猜忌。


    他贏得的戰爭越多,禦座上人越忌憚他。


    留在皇朝裏輕歌曼舞的官貴隻消三言兩語加以挑撥,即可讓他因功領罪。


    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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