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伊薩所料,翎兒這天晚上來了癸水。


    “你比我更清楚日期,有什麽好得意?”


    她縮在伊薩懷裏時見他一直偷笑,忍不住頂了下他的胸口。


    “誰叫你藏不住事兒?小龍讓你戴上麵具也好,免得周圍人一眼看出你的打算。”


    幸好伊薩這晚留下陪她。


    過了前半夜,她身子涼得厲害。


    伊薩抱著她,她仍然忍不住發抖。


    這晚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仍在竹青館。


    夢裏她發著燒,腦袋滾燙,全身冰冷。


    寧則像伊薩一樣,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她方才感覺到一絲暖意。


    醒來後她努力迴想了下,在宮裏時並未發生過夢裏的情形。


    王慕暉向她展示過無數個自己,難道這夢境是其中哪個王慕暉的記憶?


    她以前夢到過的那名青年,會不會也是其他王慕暉的過去?


    早飯時,丫鬟們端來了清粥與一屜包子。


    關翎觀看她們的神色,不覺得她們與此前有什麽不同。


    劉旺不自然的動作,府內人相處久了不可能察覺不到。


    視而不見,肯定有貓膩。


    四夫人起了戒心,再向府裏人打聽她的消息隻能打草驚蛇。


    “重雲鎮有無有趣的地方?我想出去走走。”


    兩位丫鬟聽到嚴姑娘的問話,有些意外。


    “可再過兩日,五通神要來了。”


    “這事兒我幫不上忙,留在府內能如何?倒不如去鎮上走走,弄不好能遇到那位仙長。他擊退過一次五通神,一定知道那妖怪的軟肋。”


    兩位丫鬟一聽倒是有理。


    這位嚴小姐不像其他幾位公子那麽有本事,留在府裏時不時惹老爺生氣,不如放她去鎮上透氣。


    “不過,如今戰亂過去不久,鎮上時不時有流民悍匪出沒。姑娘一個人出門不大安全啊。”


    其中一個好心地勸。


    “所以我跟她一起出門找人。”


    伊薩推門進來。


    他天沒亮的時候由房頂跑迴自己屋子,這會兒又若無其事走迴來。


    來去無蹤的身手越來越像皇上。


    不等丫鬟們見禮,他先抓了隻包子。


    “要是想不出能去的地方,就說一個能眺望全鎮的去處。”


    *


    關翎睜眼的時候見到滿目翠柏。


    眼下雖入了春,尚未到花紅柳綠的時候。


    其他地方樹枝上頂多三兩個新芽,她身邊的鬆樹卻枝繁葉茂,綠油油地蓋滿了山。


    這些樹木枝幹粗壯,高聳入雲,約莫有數百年的樹齡了。


    “老鬆崖名不虛傳。”


    伊薩背著她,也禁不住讚歎。


    兩丫頭告訴他們,鎮子裏並無能俯瞰全鎮的地方,獨鎮子南側的山上,有這麽一處山崖,可以看見整座鎮子。


    這山距離鎮子不遠,伊薩於是帶她策馬來到山腳。


    關翎以為要爬上山,稍稍懸了口氣。


    鎮子裏平坦的大街她走來無礙,山路陡峭,她這會兒頂不住。


    哪知伊薩把馬拴在山下後,背著她上山。


    關翎途中耐不住疲倦睡著了,醒來已經到了老鬆崖。


    重雲鎮盡收眼底。


    “你不累嗎?”


    關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頗有些擔心。


    “背你走這點山路,不累。”


    這話不假。


    伊薩氣息平緩,沒怎麽出汗。


    看來薩滿康德的訓練挺有用處。


    找了處平地,伊薩放下了她。


    關翎抬起頭時,暖陽恰好透過樹縫灑在他臉上。


    “……歸鴻?”


    伊薩背陰的半側臉讓她恍惚迴到初見紀歸鴻的那一天。


    “我不是他。”


    伊薩以為她睡迷糊了,趕忙提醒。


    “我知道。”


    關翎迅速垂下眼簾。


    “隻是我從無機會這樣叫他。”


    “他明明傷了你,你為何對他念念不忘?”


    關翎也不懂自己為何如此。


    她最先認識的是重溟君,一直陪著她的人是伊薩。


    她一開始是將紀歸鴻誤當做伊薩才親近他。


    而今她時不時想起的是紀歸鴻。


    她清清楚楚記得他的所作所為,可是心底無法產生恨意。


    ……難道她跟那些話本裏受虐成性的女主一樣,腦子挨雷劈了嗎?


    伊薩看她手一會兒抬起,一會兒放下,不知是打算運氣還是醞釀情緒。


    他背翎兒來此,是打算借山頂的地勢查看重雲鎮的全貌。


    前往距離重雲鎮最近的城鎮,少說有三五天路程。


    大前天他們撞見的仙長沒背行李,也沒騎馬,弄不好這會兒仍在鎮裏。


    伊薩與翎兒說著話,走到崖邊俯瞰重雲鎮的景象。


    鎮子不大,他們由劉府騎馬到老鬆崖下不過一個時辰。


    裏頭可以藏身的地方寥寥無幾。


    能投宿的唯有他們一開始落腳的那家寶來客棧。


    劉府與客棧酒家通了氣,假使那名仙長前去打尖兒吃飯,劉老爺不可能不知道。


    餘下隻有鎮南的一家破寺院了。


    伊薩往山崖邊又走了一步,方才看到緊鄰崖底的寺廟。


    那廟荒廢已久,野草叢生。


    仙袍醒目,站在崖頂他興許能看到。


    伊薩一腳踏上了崖邊的青石。


    “春天露重,石頭濕滑,別踩上去。”


    關翎擔心地拉住他。


    “找那位仙君不過是我信口胡謅的。重雲鎮不大,鎮裏人全部互相認識,他沒藏身地方。肯定連夜逃出鎮了。”


    “不過是位劉小姐,他何至於怕到這地步?”


    伊薩凝神注視崖下。


    “劉府人說他驅走了五通神,可五通神折返迴來。說不準他是用計暫時誆走了那怪物,知道自己無計可施才逃走。”


    伊薩的說法有些道理。


    關翎走到他身旁,看了眼崖下。


    重雲鎮之所以叫做重雲鎮,是因為四周的山嵐一旦飄到鎮上,就雲霧重重。


    故此,難以同一時刻看清鎮裏每一個角落。


    “你懷疑他在鎮裏,為什麽不早說?我有更加簡單的方式找他。”


    關翎掏出兵主解羽佩,喚來那兩名鬼神。


    “這兩個人幹其他事不行,唯獨能日行千裏夜行八百。一座小小的鎮子,他們一會兒就能找完一圈了。”


    她說完,囑咐那兩名鬼神。


    “東萊仙門的人也許能傷到你們。發現他後立即來報,小心行蹤,別叫他發現你們。”


    兩名鬼神聽到命令猶豫地抬起頭。


    見他們不似平時得令後馬上離開,關翎不由好奇。


    “你們倆總不能也進了這鎮子就渾身不適吧?“


    兩位鬼神正要比手畫腳,頭頂樹縫裏吹來一陣疾風。


    “青陽派越發墮落了,居然勾結妖女!”


    一道劍光向關翎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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