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皇後的婢女?”


    關翎恍惚間想起了什麽。


    “傳說,太祖征戰氿方時,一度發生瘟疫。那時節清源皇後遇到一位擅長醫術的女子,解了後方的危難,留下她做婢女。那位便是費氏的先祖。”


    靳月夔也不敢確定這傳說是否是真,知道什麽說什麽。


    “朕此舉是為攻破那些凡人。此戰落敗,氿方在都城的皇室將處境艱難,隻消與……配合,可一舉攻入王都。”


    “事情如陛下所想固然好,然而氿方皇族怎會不知自己軟肋在哪裏?敢在這種情況下派普通人領兵,必定有其他策略。不如再派細作……”


    “兵貴神速。豈容再三拖延?”


    關翎想起在行雲殿見過的幻影。


    那段幻影裏對話的兩人,應該就是太祖與清源皇後。


    太祖曾經與人相約,一舉攻進氿方都城,不知為何功敗垂成。


    難道是靳月夔所說的瘟疫?


    剛好在氿方措手不及的時候發生瘟疫?


    “殿下有何心事?”


    見皇後若有所思,靳月夔不安地問。


    “依傳聞所言,費氏先祖勞苦功高,怎做了一名小小的婢女?”


    “這倒……無更多解釋。”


    靳月夔撓了撓頭。


    世間傳聞大多如此,有頭無尾,充滿不合理的情節。


    由於找不到傳言起自於誰,世人也習慣了不加追問。


    關翎不免有些遺憾。


    不過這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舊事,應該早有論斷。


    隻是突然出現了與蟾宮步道相關的怪蟲,使她想起了宮裏的連串手腳。


    端午宴上用吊鍾花粉,誘使榮太妃心疾發作的是太後。


    河燈上的鬼火掩飾了吊鍾花粉,也暴露出了蟾宮步道。


    紀離鴻做事素來如此,正中有邪,邪中有正。


    因為他不在任何一側,不想看任意一方勝券在握?


    原先她太過相信話本裏的說法,以為隻有塗氏之人精通旁門左道,堅信禦花園的密道乃是明妃設計。


    既然有了紀離鴻這例子,建造禦花園時伴隨懷安帝左右的費太後、榮太妃甩不掉嫌疑。


    而那密道盡頭的蛇穀,與蘇檀培育七步斷腸母蛇的場所非常相似。


    四皇子果真是蘇檀轉世,肯定一眼認出了蛇穀的作用。


    關翎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九頭繇需要吃人,蛇穀裏聚集了大量不在陰陽兩界的邪魂。


    假如那蛇穀培育的是與龍蛇相似的另一種生物……費氏與這妖怪有關嗎?


    她很快記起了紀離鴻的話。


    太傅與少傅與琥珂一案有關。


    甄映雪的屍體為九頭繇占據,蟲死時冒出的毒液腐蝕了她的屍體。


    黽鎮焚燒鎮民遺體會不會是為了掩蓋怪蟲?


    ……王氏也無法排除嫌疑。


    “殿下?”


    沉舟見她神情呆滯,問了一句。


    “也許是我多想了。”


    無論如何,費氏先祖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古人。


    縱使是氿方奸細,複國大計不可能延續了一千八百年。


    太荒唐了。


    關翎理了理衣服,離開了東廂。


    “你有心事?”


    伊薩沒有跟進屋,而是在東廂門口等她。


    “世人總說時間能撫平一切,我卻覺得有些事並未完結。”


    “你可以想心事,但不要活得老氣橫秋。”


    伊薩摸了摸她的頭頂。


    “人總有天要變老。難道我變老了,你就不要我了?”


    關翎仰起臉,朝他擠了擠眉頭。


    “你若在我眼前一點點變老,我就永遠察覺不出你變老了。”


    看見熟悉的表情,伊薩安心了些,把她拉進懷裏。


    他在門口守得久了,衣服冰冷。


    關翎不想他繼續站在寒風裏,拉他進了屋子。


    沉舟走出東廂的時候,看見了主屋窗縫漏出的燭光。


    “你要如何?”


    尾濟盤在他脖子上問。


    “陛下並未要我事無巨細報上殿下的一切。”


    “我是說你要如何。”


    尾濟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皇子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何必多此一問?”


    沉舟再望了明亮的屋子一眼,走迴了北院。


    *


    中元節皇後在行雲殿遇襲後,宮裏陸續起了一些波瀾。


    經過半年,漸漸歸於平淡。


    到了年節時分,宮內需要內外大宴三天。


    這三天首宴群臣,次宴後妃,再宴皇親國戚。


    皇後因在宮裏受了驚嚇,去離宮休養,元日不迴宮。


    誰與皇上一起主持宮宴成了問題。


    依身份而言,最適合擔此重任的是淩妃與如妃。


    如妃無意於拋頭露麵的差事。


    王成嬌滿打滿算,以為重責最後要落到自己頭上。


    誰知遲遲沒有動靜。


    去打探消息的人,說這差事兒也沒交到靳充儀或者肅妃手裏。


    皇後不在,誰負責主持元日的節宴,意味了後宮真正的掌權人是誰。


    不止是她,鄒昭儀以及南苑那些夫人們,一個個伸長脖子盯住皇後空出的位置。


    宮裏降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鄒昭儀按捺不住,派人去打聽。


    “皇上這些日子住在流水殿,沒有招靳充儀伴駕。”


    去打聽皇上消息的公公,很快來迴話。


    流水殿與行雲殿相對,建在溫泉旁,殿內溫暖如春。每到冬日,皇上就遷進流水殿。


    “那……淩妃呢?”


    鄒昭儀不放心地問。


    淩妃辦的瑤池宴頗得皇上歡心,外加太士在朝裏權勢日隆,皇上時不時召見淩妃。


    “也沒怎麽見過。”


    公公困惑地迴答。


    鄒昭儀稍稍放下了心。


    她暗殺靳充儀未遂,所幸行跡並未敗露。


    那條怪蟲許是遇到了山間的猛獸,沒能得手。


    好在那蟲子一旦死去,立即會化成泡影,留不下點滴痕跡。


    靳充儀隻說遇到了怪物,甚至不知襲擊她的是什麽。


    沒人把怪物與鄒昭儀聯係起來。


    本來那就是傳說裏的惡蟲,無人認得出來,怎可能聯係到她?


    哪怕靳充儀心存疑惑,也無任何把柄,揣測多了,反倒似拈酸吃醋蓄意構陷。


    燕太宰老邁昏庸,膽子越來越小。


    因這事兒怪罪她。


    她又不是沒有腦子,動手前沒想過後果。


    現在不是什麽事兒也沒有嗎?


    “倒是……”


    打探消息的公公遲疑了一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如嫣催促。


    “是。”


    公公拱手。


    “聽說……這些天在流水殿伴駕的,另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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