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飛雪,紀離鴻無奈暫居在白雲樓。待大雪稍停,他不敢久做停留,立即前往歸鴻在地圖上標識的地方,進一步探尋礦材。


    也該他運氣不好,剛爬上山就遇到雪崩。


    幸好小巧兒送他過去,趕快把他刨出來,可惜仍是摔斷了一條腿。


    蘇檀替他正骨時,他倒抽冷氣,神色頗為痛苦。


    “……兄台長相著實不像探礦冶鐵之人。”


    紀歸鴻四肢修長,體格結實,身手敏捷。


    相比之下紀離鴻身板單薄,眉清目秀,更像讀書人。


    “先生見笑。在下確實天生不太利落。無奈家傳無法選擇。”


    “歸鴻兄身上也頗多傷痕……紀氏似乎經常受傷?”


    “何止如此。”


    紀離鴻搖頭苦歎。


    “歸鴻父母外出探礦時雙雙發生意外,英年早逝。這樣的事在紀氏司空見慣。歸鴻這次迴去後,宗主催他盡早成婚,也是怕他在外奔波發生意外,使得這一脈後繼無人。”


    紀離鴻說話間,朝窗外看了一眼。


    “今年連濯州都天降鵝毛大雪,東萊隻會更加嚴重。在下出門時已有幾條山道被大雪封堵,不知此刻是何情況。往年遇到這麽嚴重的寒凍,常因為暴風雪引發事故,隻能祈禱大家福大命大平安無事了。”


    他們談起這些事時,樓主夫人立在一旁替她丈夫端著藥箱。


    聽說東萊常有人因雪災遇險時,她明顯神色不安。


    紀離鴻處理完傷腿隨桃花精迴到客房,由於傷口疼痛,一晚輾轉反側睡不著。


    他想起床喝口水,不慎摔了一跤。


    一股挫敗感湧上心頭,他狠狠捶了床沿一拳。


    桃花精聽到動靜,趕忙過來攙扶起他,替他端來熱茶。


    她們遞來的紫砂杯,出自京城名匠,是他一輩子買不起的絕品。


    放眼望去,這白雲樓裏到處是他此生從來沒想過的華美舒適,迴顧在紀氏老寨的生活,除了頂風冒雨維持微薄生計毫無其他。


    懸殊落差令他憤憤難平。


    慢說那黃白之物,亦或是將黃金變成活物的詭譎神技,單是那位樓主夫人就叫他羨慕不已。


    他也想擁美人入懷,夜夜軟玉溫香,享不盡人間快樂。


    而這仙女的滋味,說不定他那位好堂弟早嚐過了。


    金花迷桂月,白雪宿寒江?


    十一娘沒想到她看似老實的新郎官,背著她朝秦暮楚吧?


    想他紀歸鴻能比得過自己的,無非年少英俊。


    平日在東萊,也常有些輕浮女子隻注重外表,對他這位歸鴻堂弟一見傾心,時不時送些香囊荷包表達心意。


    那時候他目不斜視,見到外人的表白一概不理,旁人當他對十一娘忠貞不二。


    誰能想到,他隻不過是眼界高,人間美色不放在眼裏,一心惦念天上仙女。


    ……能有白雲樓主這般血統與容貌,財富與美人兒他紀離鴻一樣唾手可得。


    要獲得那兩樣東西他並非毫無辦法,隻是風險頗大,白雲樓主看似彬彬有禮,實則心機深沉。


    萬一事情敗露,不止是身敗名裂或被紀氏抓迴去家法處置而已……


    一件事假如絕無可能,索性斷了念想倒罷了,最惱人是山窮水複處瞧見柳暗花明。


    沒幾日他收到了紀歸鴻關於那首詩的迴複。


    “息子幽青殿,憑郎佇梓前。相思無日夜,旦暮即千年。”


    一個兩個當他不知道多少典故,托他傳遞勞什子酸詩。


    不過……紀歸鴻既然向樓主夫人道出心意,樓主夫人應該想與他當麵交談。


    畢竟兩人經過他,有許多話說不得。


    這給了紀離鴻一個機會。


    有了十一娘那般賢惠的好妻子,歸鴻堂弟實在不該再貪得無厭肖想其他。


    白雲樓主外出時夫人幾乎天天待在房裏,很少出門。


    紀離鴻沒有機會遇到她。


    假如托桃花精傳遞那首詩,白雲樓主肯定能知道,往後他再別想繼續留在樓裏養傷了。


    思索半天,紀離鴻取出樓主贈予紀歸鴻的黃金小鹿,在它脖頸上掛了兩隻鈴鐺,放到樓主夫人的繡房門前。


    小鹿在走廊上歡快地一蹦一跳,鈴聲把房裏的小巧兒引了出來。


    小巧兒在繡房聽到鈴聲,由房門口鑽出半個腦袋,看到一個小不點兒在門口腳不點地地緩慢移動,好奇地跑到小鹿身邊跟它賽跑。


    見它全力跑了半天隻移動了一丁點兒距離,小巧兒急不可耐地把它叼進了房間。


    關翎正在臨摹蘇檀的字跡,聽見門口傳來微弱的鈴聲,一抬頭瞧見小巧兒嘴裏叼著黃金小鹿,腦袋甩來甩去,連忙上前救下小鹿。


    “這不是雞腿。”


    小鹿在她手掌上瑟瑟發抖。


    關翎一眼看到了它的鈴鐺旁綁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是紀歸鴻的迴詩。


    息子幽青殿,憑郎佇梓前。相思無日夜,旦暮即千年。


    詩裏借用的似是韓憑息氏為康王拆散後殉情的典故。


    “夫人非要紅杏出牆,隻怕找錯了對象。在下出身貧苦,並不意味不知曉做人該有的禮義廉恥。雖未成親,但在家鄉已有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馬,絕非夫人所想的孟浪之輩。”


    叱責了她一次不夠,要寫詩再來辱罵她嗎?


    她不知道什麽夢境,也沒有用過任何妖術。


    她沒想拆散他與他的青梅竹馬。


    她隻是認錯了人。


    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何必再三告訴她?


    縱使他不信她留在白雲樓是身不由己,她也與他無關了。


    浴房那一日的事她不想再提,難道他反要向她討個公道?


    關翎朝門口掃了一眼,看到了紀離鴻。


    八成是他將自己那日所做的詩轉告給了紀歸鴻,因此有了這首返詩。


    ……莫非紀歸鴻以為她在諷刺自己?


    莫非他以為她要將那日發生的事告知他的妻子,破壞他的婚姻?


    她不過念及自己於千載光陰,始終是過客,心生感慨。


    康王……她在他心目裏這般驕淫跋扈,殘暴無恥?


    ……唯有將她看得十惡不赦這方麵,紀歸鴻與伊薩十分相似。


    “容在下冒昧,以這種方式把堂弟的謝意轉告夫人。”


    紀離鴻站在門口,向房裏人行禮。


    他以為夫人看到堂弟充滿情意的迴書應該動容,沒想到夫人把紙揉成團扔進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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