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服飾與本國皇女服,關翎最終選了本國皇女服。


    鶻霜的侍女幫她把頭發梳成雙鬟。


    王慕暉按年紀尚未及笄,假如不是提前嫁進宮,現在確實留著這種發型。


    打扮一變,黃毛丫頭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副樣子她根本沒法兒跟鶻霜王以平等身份對話。


    關翎要拆了那雙鬟,侍女們死活不讓。


    因為這季節難找到鮮花裝飾,侍女們給她綁上了綴有毛球的發帶。這麽一來更像小屁孩兒了。


    “原來華英國的少女是這種打扮。”


    見她走出來,阿西亞好奇地左看右看。


    她一襲銀紅白絨的冬衣,外加腦袋上垂落的紅白絨球,天真乖巧。沒了正式宮服的嚴肅感,像年畫走下來的小娃娃。


    這副模樣與她平時著力標榜的“成熟”截然相反。


    伊薩努力克製笑意。


    “等過了明年上巳節,我就再也不用打扮成這鬼樣子了。”


    關翎氣惱地彈了下搭在肩膀前的毛球。


    “那太遺憾了,這樣多可愛。”


    要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位小姑娘前幾天在酒館一擊打倒了一位成年男子。


    阿骨金見識過皇後用這副外表刺殺噉精鬼,對她的表裏落差並不意外。


    “公主不管穿什麽都很可愛。”


    他誠心誇讚。


    “那隻白鴞還好嗎?”


    看見阿骨金,關翎連忙問了一句。


    “它住在靈禽館,皇帝對它特別好。”


    “你是為了辨認我趕迴來的嗎?”


    “不,我迴國快一個月了。王娶了錫瓦金公主。我必須迴來道賀。”


    “錫瓦金公主與烏沙那公主,誰比較好看?”


    “公主這個問題是想要我的命嗎?”


    “那換個你能迴答的。雁族人的耳墜有沒有特別含意?”


    “含意可多了……”


    兩人久別重逢,一邊交談一邊往官邸主屋走去。


    *


    官邸主屋大廳裏,遝古托端坐在高椅上等待他們。


    見少女跟阿骨金親熱交談著走進門,他天藍色的眼睛從頭到腳掃視了她好幾遍。


    雖說知道她的年紀,也聽阿骨金描述過她的樣貌,還是很難將這麽嬌小的丫頭與前幾天毆打他的青年想象成同一個人。


    站在大廳一側的希爾與阿納斯塔西奧看到少女進門,保持他們慣常不冷不熱的笑容,對於她的變化並不驚訝。


    關翎在遝古托旁的椅子落座,適才少女天真浪漫的神情跟著一掃而空。


    “國主強迫本宮穿不合體統的衣服,莫非是為了羞辱鄙國?”


    “哪裏不合體統?本官年齡是你的兩倍,當你的父親都綽綽有餘。這般打扮正合適。若這算是羞辱,你自詡華英國皇後的同時身穿我族男裝,難道對我國不是羞辱?”


    遝古托見她進門沒有起身行禮,她落座後更是懶洋洋自顧自喝茶。這番言辭露骨地表達出態度。


    “國主若是為此忿忿不平,本宮可以迴贈華英國女裝。”


    對於她的挑釁,遝古托不動聲色斜睨了她一眼。


    “本官不適合女裝。貴國國君倒是不一定。”


    “吾皇有日月之昭,自然穿什麽都合適。貴邦隻知朝陽不知皎月,是因為宏圖不曾綿延萬裏,疆域止於日升難見日暮。”


    遝古托並非真心在意皇後身穿檀塔斯男服,不過是想為那夜挨的一腳口頭報複一下,怎料她反口戲謔鶻霜國土狹小。


    動物的幼崽總看起來楚楚可憐,哪怕是虎狼的幼子。


    這種外貌不過是為了博取他人同情,依靠別人垂憐積蓄力量。


    猛獸總歸是猛獸,不能掉以輕心。


    此刻她失去爪牙,手下除了兩名手無寸鐵的拓食雇傭兵,再沒有一兵一卒。


    假如真的激怒他,他可以不顧念與華英國的情誼,摘下她的人頭。


    她越是急於虛張聲勢,說明她越清楚這點。


    遝古托向後靠上椅背,情不自禁地發笑。


    “既然本官孤陋寡聞令殿下不滿,殿下可否助本官擴增見聞?”


    這男人將她困在薩拉赫斯許久,現在終於要說明用意,關翎聚精會神豎起了耳朵。


    “想來殿下聽說過,鄙國近年屢次向貴國請求和親,貴國國主全然拒絕。兩國既結為友盟,貴國出征西國時鄙國亦有多次協助,自詡一聲勞苦功高並不為過。敢問貴國這是何意?”


    如關翎所料,鶻霜王不會放過追問她和親一事的機會。


    “國主迎娶錫瓦金公主難道是與烏沙那王妃商議的結果?皇上從未與本宮討論過聯姻的事,本宮怎會知曉?”


    “夙聞貴邦後宮之事從來由皇後決斷。皇上是否要增添新的妻妾,怎會不與皇後商議?”


    她這皇後沒怎麽過手後宮的事,不管是後宮用度還是嬪妃矛盾,一直負責處理後宮庶務的是寧則。


    何況和親並非皇上私事,哪兒像鶻霜王說得那麽輕鬆。


    “和親要經過前朝討論。本宮所能管轄的,無非是嬪妃吃穿住行禮儀法度。前朝未有定論,哪裏輪到本宮置喙?”


    “既然提起前朝,聽說殿下父親原為太傅,長兄任少傅一職。朝堂如何議論與鄙國結盟,難道從未聽說?”


    遝古托用了“原”字,肯定知道王太傅獲罪革職。


    非要在她麵前提一提王家的醜事,強逼她在無法左右的事上給個交待。


    關翎深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提及家父,國主難道不知他父子二人已被免職?皇上難道會與一介罪臣之女商議國家大事?”


    “假如這罪臣之女原該參與此事呢?”


    關翎愣了一下。


    “本官未記錯的話,殿下的母親是先皇長姐興福公主。殿下身為宗室出女,毫無疑問是皇族血脈,擁有和親的資格。而貴國一邊將你聘為皇後,一邊推諉說宗室之後無女子。敢問這是什麽道理?”


    難怪阿骨金一直叫她“公主”,而非“皇後”,原來在鶻霜人眼中,王慕暉是和親人選。


    “寧可將唯一擁有皇族血脈的女子娶進後宮,也不肯送來鄙國,這是貴國結盟的誠意?更不要說三番兩次共同作戰時對我鶻霜的算計!”


    遝古托猛地拍了一下手邊的桌案。


    這一句,關翎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殿下可知貴國一再出賣我方情報,致使我軍戰場失利遭遇大敗,連本國貴族都被人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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