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夫人四處撒謊,漏洞百出。


    奈何淩妃與皇後心不齊。


    關翎想要她勿顧左右而言他,淩妃搶先說了一句。


    “別把本宮與聲名狼藉之人算作一類。”


    她不像靳充儀那般得寵,可此前在行雲殿受皇後刁難時,皇上偏袒了她。


    王成嬌自信比起空端皇後架子的王慕暉,她在皇上心裏重要得多,不屑與一個遲早要被廢的皇後綁在一起。


    “本宮不滿的是夫人治下不嚴,區區一位宮女敢對著北六宮的主子指指點點。驚擾了千牛衛是有不該。不過本宮身為北六宮的妃子,驚擾得起。”


    淩妃這塊爛泥扶不上牆。


    這不是多大的事兒,關翎懶得與她們再費唇舌。


    “在皇上寢殿前喧嘩,險些驚擾聖駕,該當何罪?”


    她直接問四皇子。


    望向四皇子後,她才發現,詔明一直盯著她。


    見她朝自己轉過臉,詔明歪了歪頭。


    風吹起他散在額角的幾縷發絲,恍惚間有另一個模糊的影子重疊到他的臉上。


    持續不斷的夢魘讓關翎恐懼,她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了。


    “驚擾聖駕之罪可大可小……”


    詔明發現皇後看了自己一眼後飛快移開了目光。


    那慌張的神色一定是因為她想起了什麽。


    今日皇後來到這裏一直表情迷茫。


    難道是鬼月的緣故,使得她的記憶逐漸複蘇?


    “……小則訓誡,大可罪誅九族……”


    “既如此,罰淩妃與鄒夫人各自迴去禁足一百年。”


    不等四皇子慢吞吞說完,皇後心不在焉地決定。


    王成嬌就知道王慕暉這歪嘴和尚念不了正經。


    禁足一百年跟活埋了她有什麽差別?


    “皇後又要胡亂懲處嗎?何況此事怎能單罰我們兩人,不罰靳充儀?”


    “你們二人口角,與她何幹?”


    程公公剛剛所說事端裏沒有靳充儀的份兒,關翎好奇王成嬌這會兒怎麽突然要拖靳充儀下水。


    “王慕暉你真是個傻子。要不是她故意讓我們倆看見她夜宿禦和殿,鄒夫人怎會醋性大發,縱容婢女說些刻薄話?”


    憑王成嬌的智慧能看出這點,對皇上周圍的人真是用了心。


    “臣妾乃是聽到殿外喧鬧出來查探,並無淩妃娘娘所說的用意。”


    雨墨當然否認。


    “靳充儀夜宿禦和殿是皇上旨意,難道本宮要連皇上一起罰?”


    “王慕暉,你罰我的時候倒是用力,一扯上外人立即變成縮頭烏龜?”


    淩妃十萬個不服。


    她這般嚷嚷,被人發現皇後偏袒靳充儀會壞了大事。


    關翎不得不看了眼靳充儀。


    “淩妃與鄒夫人起口角,靳充儀在旁不知阻攔亦有過錯。與她二人一起禁足……”


    若罰她罰久了,皇上晚上無人侍寢,脫不了身。


    “在春宮禁足至日落前。”


    “王慕暉!”


    “皇上駕到。”


    淩妃忿忿不平時,有公公開道。


    皇上散朝後去了禦書房議事,聽人說千牛衛聚集在禦和殿前,急急忙忙帶靳星夔趕了過來。


    來禦和殿的路上聽廉公公稟報,知是嬪妃間無聊的口舌之爭。


    不過皇後近來的樣子不太對勁,他唯恐皇後擠在一群嬪妃間出事,連忙趕來查看。


    見到皇上,淩妃有如見到救兵,匆忙上前行禮。


    “皇上救救臣妾!皇後殿下又要故意為難臣妾。”


    “發生何事?”


    “懷青……懷青不過是想要將自己親手所做的辟邪香囊送給皇上。”


    見皇上一來先問淩妃,鄒夫人嚶嚶哭泣起來。


    在場幾位妃嬪裏她身份最低,她這麽一哭好像周圍人聯合起來欺負她。


    可惜她不複盛寵在身,宏明沒有搭理她,徑直走到靳充儀身旁,挽起她的手臂問道。


    “你可有事?”


    王成嬌與鄒夫人的臉快酸歪了。


    雨墨低了低頭,裝出一副嬌羞樣。


    “臣妾無礙。皇後殿下已秉公而斷,勞陛下操心。”


    “稟了哪門子公?”


    王成嬌快要氣炸了,斷定王慕暉見靳充儀得寵,想要跟她狼狽為奸。


    淩妃急步走到皇上身旁,拽住他一側衣袖。


    “皇後罰臣妾與鄒夫人迴宮禁足一百年。哪兒有這般胡亂判罰的?陛下對她太過寬容,她越發恣意妄為!總是縱容她,往後哪兒立得起規矩?”


    知曉皇後的處罰,宏明稍許安了心。


    她有心瞎折騰,精神應該尚好。


    鬼月來臨,對普通人而言宮裏尚且不適,對皇後來說更加難受。


    “皇後尚且年幼,思慮不周,執掌刑罰難免有失分寸。淩妃與鄒夫人在後宮喧嘩禮儀不端,罰兩人閉門思過五日。靳充儀並無過錯,無需處罰。”


    皇上雖免了靳充儀的處罰,也減了自己與鄒夫人的刑罰,淩妃一時說不出個“不”字。


    “皇後執掌鳳印濫用刑罰,皇上要與前次一樣置之不理嗎?”


    與淩妃不同,鄒夫人無法忍耐。


    皇後大庭廣眾推倒她,害她小產。


    皇上對這件事從無疑問,亦答應過她要處罰皇後。


    懷疑她與謀刺皇後一事有關,皇上無實證,不過是猜測。


    相反,皇後謀害皇嗣千真萬確容不得狡辯。


    皇上總不能因為一件心存疑惑的事,放過確鑿無疑的罪責。


    “縱使妾身身份比不上皇後,那畢竟是皇上的骨血啊!”


    “……臣妾身份不比皇後,自不敢為臉上這掌鳴冤。但臣妾腹內乃是皇子,皇後打了臣妾,等同於打了皇嗣。臣妾不得不為皇上的親生骨肉向皇上討個公道……”


    伴著鄒夫人的話,關翎耳邊又響起了奇怪的說話聲。


    “親生骨肉……濫用刑罰……”


    距離皇後較近的詔明,先聽到了她的喃喃自語。


    “關……翎……”


    皇後似是想起了什麽。


    “青崖石璟豔如光,月夜花翎伴客翔。但許瑤仙千載瑞,雲霞借我一朝妝……”


    她默念的詩句,引來詔明的驚愕。


    “你……莫非……”


    “將……關押於……璟翎殿……”


    那份寫著“關”、“翎”二字的文書,在關翎腦海裏逐漸清晰起來,偏又在她看清全文前突然消失。


    她不敢忘記的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麽含意……


    “皇後不適,立即送她迴行雲殿,傳禦醫查看。”


    宏明瞥見她蒼白的臉色,對寧則下令。


    “小姐!”


    紅袖伸手攙扶皇後,不料在觸及她手臂的那一刻,不見嬌小的身影,取而代之一副枯黃幹癟的屍骸站在她麵前。


    幻象僅是一瞬,卻嚇得紅袖大喊一聲倒退幾步。


    寧則上前,替她扶住皇後。


    “你也被毒日曬昏了頭不成?”


    挨了訓斥,紅袖再揉了揉眼,不見屍骸蹤影,想自己真是大太陽底下看走了眼,不敢再吱聲。


    關翎暈暈乎乎糊裏糊塗地被寧則半推著,迴到了行雲殿。


    離開禦和殿前,她迴首望了一眼。


    鄒夫人身側有條影子。


    她看不清那影子的眼眉,獨能看見它的紅唇一張一合。


    “陛下自是要以姐姐的血肉,換來妹妹的萬世尊榮。”


    那條影子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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