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紅袖,關翎重新理解了“禍從口出”這個詞。


    宮裏有點什麽禍事,她全打紅袖嘴裏聽來。


    “皇上賞了鄒夫人什麽?還是又有哪位夫人的宮女出事兒了?”


    說這麽一長串話,關翎有點虛脫。


    “不是!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紅袖慌亂得不似平常。


    往日宮裏出事,她眉梢眼角帶著喜氣,今天卻臉色慘白。


    關翎見狀,不敢與她再說笑。


    “發生何事?”


    “夫人、夫人被押解進京了!”


    她口裏的“夫人”是王慕暉生母,王業卿妻子興福公主。


    興福公主自承元帝開始地位非凡,無人敢碰,怎會突然被押解進京?


    “說清楚些。”


    紅袖撫了撫胸口,喘了幾口氣。


    “有人參了老爺夫人一本,說太傅府強買良田,毆殺良民,勾結官府草菅人命。皇上派人圍了太傅府,命心腹前往榆州緝拿夫人!”


    果真如沉舟暗示。


    她為何同蛇穀時一般,沒有半絲預感?


    “小姐,你知道前幾日鄒夫人為何突然被賞賜嗎?如嫣那丫頭四處散迷煙,讓人錯以為是她家主子有喜了。實際太傅府這一本有她主子一功!”


    這倒是出乎關翎意料。


    鄒夫人出身煙花之地,無論如何想不到與太傅府有關。


    與其他人不同,宏明親自將她由太宰府接進宮,難不成一開始就是為了對付太傅府?


    無怪乎宏明告訴她,他對後宮之人無一真心,卻又對鄒夫人寵愛非常。


    可他為什麽要算計太傅府……


    等等,男女主間有滅門之仇也是深宮類話本常見劇情。


    女主經常全家被男主殺得連狗不剩,最後選擇原諒他,借此考驗讀者的修養。


    難道宏明之前對她那些不清不爽的體貼,算是培養兩人感情,現在順利過渡到矛盾產生的階段?


    看來她是頂了靳妃女主的位置,否則皇上不會毫無理由提前建造攬月台。


    “小姐!小姐!”


    見小姐一言不發,如往日一樣陷入呆滯,紅袖急忙晃了晃她。


    小姐平時動不動發呆也罷了,現在火燒眉毛了怎容她慢下性子?


    “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太傅如提前出事,靳妃無法進宮,王慕暉或許能逃脫死在冷宮的命運。


    不過……覆巢之下無完卵,宏明依然能以其他借口廢了她。


    不能冒險失去太傅府這根支柱。


    最少她要弄清楚,皇上為何提前建造勞民傷財毫無益處的攬月台。


    “更衣,前往龍霄宮。”


    “小姐,你身體行不行?”


    皇後麵如金紙,看不出一點血色。


    紅袖替太傅府著急,也擔心她這樣子能不能撐到皇上麵前。


    “不如命人稟報皇上,請皇上來一次。”


    “你到現在還對皇上心存幻想?我受傷後他來春宮探望過一次嗎?”


    別說受傷後沒有,受傷前也沒有。


    自皇後遷入春宮,皇上一直不聞不問。


    否則端午前後相隔不過兩日,皇上態度丕變怎會無人質疑?


    順著皇上端午前對皇後的態度,大家理所當然認為皇上端午那日對皇後溫柔體貼,是為了在太妃太後麵前做樣子。


    “現在命人請他,他怎會來?”


    端午那日皇上對她所言說不定隻是作者欲抑先揚,增加情緒起伏的伎倆。


    這是三流話本,隨時可能發生前後矛盾的事。


    他承認過,對後宮之人並無真心。


    對王慕暉更不會有真情。


    皇上現在對她肯定避之唯恐不及。


    關翎勉強穿好衣服,登上步輦。


    這些天她尚未下過床,單是紅袖扶她由寢殿到門口,她就喘得不行。


    沉舟的藥使傷口滲血的狀況變好,皮膚開始愈合,不再那麽痛。


    但她體力無論如何比不上受傷前,單由床上爬起都頭昏眼花半天。


    一想到那群被男主剖胸取血雪天罰跪懷孕挨打,依然巍然屹立到結局的女主們,關翎不得不承認,人拚到最後拚的是身體。


    她該料到,作者預備讓她經曆深重的苦難,一定不會一次出現一件兩件事。


    步輦剛到春宮門口立即被侍衛攔了下來。


    “皇上罰殿下禁足春宮,請殿下莫使小人為難。”


    關翎靠著扶手搗氣。


    皇後知道太傅府出事,不可能不去麵聖。


    情緒激動之下發生言辭衝撞,逃不了忤逆犯上的罪名。


    在皇後禁足期間對太傅府發難,待禁足令解除後,塵埃落定,王慕暉再怒也是枉然。


    皇上對皇後算是有心了。


    順這走向發展下去,最後她隻能背著太傅府血海深仇跟皇上白頭到老。


    皇上做白日夢去吧。


    “本宮封號尚未被褫奪,仍是這華英國的一國之母。後宮之內,以本宮為尊。誰允許你們攔下本宮?”


    幾名侍衛以為皇後聽到阻攔會乖乖退迴宮內,見她態度堅決,彼此麵麵相覷後飛快跪下。


    “皇上聖旨,小人不敢不從。殿下如執意要走,小人唯有以刀劍相向。”


    嘴上這麽說,兩人磕頭如搗蒜。


    他們哪兒敢拔刀對著皇後?


    攔不住皇後頂多死罪,對皇後拔刀誅九族。


    他們倆不過在這兒拿話拖著皇後,剛剛見皇後有意出宮,有人已經飛奔著去通知能攔下皇後的人了。


    關翎知道他們沒這膽子。


    她沒體力跟他們耗著。


    “啟駕。”


    她吩咐抬步輦的宮人。


    “有誰敢攔,一律算藐視本官。”


    春宮的侍衛不敢真攔,也不敢不管,想了想幹脆護送轎輦來到龍霄門口。


    廉公公打龍霄宮東門出來,要前往禦書房。


    在門口遙遙看到春宮的侍衛不光不聽皇上吩咐,把皇後關在宮裏,反而送她來到龍霄宮,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幾個是怎麽辦事的?”


    他一路趕來,甚至來不及跟皇後行禮,先小聲責備了一句。


    見廉公公前來攔轎,抬步輦的宮人不敢連他都越過去,忙止了步子。


    關翎歪靠在轎子上,難受得緊。


    突然停轎,差點由步輦上翻下來。


    “小姐!”


    紅袖驚唿著扶住她。


    端午時才見過皇後,隔了沒幾日虛弱成這樣,廉公公也是吃驚。


    “殿下這副模樣,你們怎還架著她四處亂走?快快扶迴春宮,傳太醫來看看。”


    謔?不愧是侍奉皇上多年的廉公公。


    在這兒給皇後軟釘子碰呢?


    “正因為這副樣子,本宮才急著找皇上。誰知過了今日有沒有明日?公公要攔著我夫妻見最後一麵麽?”


    皇後想擦擦眼角,可惜氣息虛弱,累到懶得動手,隻能作罷。


    她這戲有三分真,氣色差不是裝的。


    廉公公也慌了手腳。


    “殿下鳳體吉祥,怎會有事?隻是陛下今日……”


    “這日頭太毒,本宮快受不住了。抬本宮去禦和殿。”


    聽完廉公公的話,得再迴他的話。


    一來一去,關翎哪兒有力氣應付?


    抬轎子的宮人全是罰了半年薪俸,補了一年的主兒。


    在這裏該聽誰的話,心裏分得清楚。


    不由分說,繞過了廉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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