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紫發被今夜屋裏的熱鬧場麵感染後,在屋外迴憶起自己過往的身世。說實話,他對於親情和複仇的渴望並不強烈,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於寒雨樓的忠誠也不強烈。隻不過,和李胤二人相處的這些天,尤其看見李胤與馬家村村民間的羈絆,無不刺激到他心中最柔軟而脆弱的地方。


    “雪很大,和當年我第一次遇上胤小子一樣。”當紫發還在出神時,馬興遠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你們認識很多年了?”紫發道。


    “不多,也就六年時間吧。”馬興遠道。


    “時間不長,但你們卻更像是認識了一輩子的親人。”紫發感慨道。


    “許多認識了一輩子的親人,也沒有胤小子對我們重要。”馬興遠堅定的說道。


    “是呀,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都還是仇人。有些人,隻認識一陣子,卻已經像是親人。”紫發道。


    “你和胤小子屬於後者吧?”馬興遠。


    紫發聽到這個問題,不知道怎麽的,臉頰突然紅了紅,然後輕聲的嘟囔道:“誰願意和他像是親人了。”


    馬興遠倒是沒有在意紫發的臉色,笑盈盈的說道:“胤小子剛開始來也和您一樣,外表看起來冷酷無情,殺意森森。但隻要你真誠的和他相處下來,就會發現,他是多麽一個熱愛生活,感情熱烈的人。”


    紫發道:“我和他不一樣,我永遠沒有辦法像他那樣,完全真心的去相信一個人。”


    “你和他是一樣的,隻是你自己還沒有發現而已。”馬興遠說道。


    “你憑什麽如此揣測我?”紫發有些慍怒的道。


    “直覺。”馬興遠仍是溫和的笑著說道:“憑幾十年打獵生涯中產生的直覺。”


    紫發有些想不通其中的聯係,一臉疑惑的看著馬興遠。


    馬興遠向他微微一笑,拿出一瓶酒來,自己喝了一大口後遞給紫發,然後才悠悠的說道:“我們這些獵人,不像你們會內家武功的練武之人,一個人便可以單挑了整個狼群。我們哪怕隻是進入大山的外圍打獵,想要活下來,就得需要萬分小心,還有,就是需要完全的信任自己的夥伴。久而久之,我們對於危險的來臨和對於夥伴是否值得信任判斷的直覺,就比常人要更加準確。”


    紫發喝了一口酒後,然後說道:“你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馬興遠悠悠的開口道:“不相信的人都已經死了。”


    紫發聽了,突然心中悲涼,是呀,這世間又有誰活得容易,又有幾人能真正輕鬆的活著。


    正當紫發感歎世間艱難,人生不易的時候,馬興遠繼續開口說道:“你也需要這種直覺吧?所以胤小子才會送你過來。”


    紫發迴答道:“不知道,大概是吧。”


    馬興遠道:“胤小子當時用了兩年,便能夠達到我們這般,然後又獨自在大山深處生活了兩年。你的話,我估計隻需要一半的時間。”


    紫發暗自有些得意的道:“我比他天賦高那麽多呢。”


    馬興遠道:“不,是你的心比他還要熾熱。”


    紫發疑問道:“啊?”正當紫發還想要繼續發問,馬興遠已經優哉遊哉的踱迴了屋內。


    紫發緊跟著也進了屋,當他的前腳剛踏進去,一個十八九歲,笑起來臉上會有兩個小酒窩的姑娘便衝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臂用清甜爽朗的聲音撒嬌著說道:“紫發哥哥,胤哥哥說他要在我們這舉辦婚禮,那我們就是他的家人,但是婉姐姐沒有娘家人在,要不你就當婉姐姐的娘家哥哥,好給婉姐姐送嫁,好不好?”


    紫發本身很是抗拒與別人的肢體接觸,但是麵對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雖尷尬得有些手足無措,但身體上卻並不抗拒。紫發隨後又看向戚婉兒,見戚婉兒正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該難過還是該開心,左右為難的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敗給這不停撒嬌的小酒窩姑娘,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紫發點頭同意,屋裏所有人都開心的叫好,隨後便有一群大娘拉著紫發,上下比劃著,要給他做一身新衣裳,還有幾個大娘,偷偷的向他打聽是不是有了婚嫁,自家的姑娘可是頂呱呱的好呢。


    “小妹拜見大哥!”好不容易將熱情的村民送走,戚婉兒來到紫發身前,舉起酒杯恭敬的一拜。戚婉兒心裏清楚,她和李胤能有今天,全是仰仗這位神秘的大哥,所以,這一聲大哥她叫得心甘情願。


    紫發鼻子微微一酸,強忍下眼淚,大喝了一聲好,接過酒杯一口飲下。然後還了一拜,說道:“我紫發今天又有一個妹妹了。”


    “還有一個妹夫呢,大舅哥!”這時李胤也恭敬的遞上一杯酒。


    “好,好,好妹夫!”紫發受到他們情緒的感染,開心的接過李胤手中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而一旁的馬興遠,則是滿眼笑意的看著紫發,一臉得意的表情,就差把看我說的沒錯吧幾個字給掛腦袋上了。而紫發也似乎也明白過來剛剛馬興遠的話,意味深長的與他對視一眼。


    大寒過後便是春天。


    鄉下的婚嫁其實沒那麽多講究,這不沒過幾天,大家夥便給李胤二人定下了良辰吉日,要將喜事熱熱鬧鬧的給辦了。


    春節後的第十四天,即是元宵,又正值立春。


    今日的馬家村似乎比起過新春還要熱鬧,從清晨開始鞭炮就沒有停過。家家戶戶都將還沒來得及放迴櫃子的新衣裳再穿了起來,都拿出了家裏最珍貴的酒,最好吃的肉,最甜的水果,最新鮮的菜,在馬家村的中心,擺起一條長長的流水宴。


    今天不隻是慶祝元宵節,更是為了慶祝李胤戚婉兒二人新婚大喜。


    一間新起的木房子,有小屋三四間,雖然簡單但布置的很溫馨。


    門上,窗上,到處都貼著用紅紙裁成的大大的囍字,桌上的大紅蠟燭劈啪的燃燒著,映射出的紅光照著床上的新娘。


    門外,小姑娘們唱著順口溜:“大紅的褥子大紅的被,大紅的嫁衣大紅的臉,大紅的新郎官快進房間,和大紅的新娘子把手牽。”隨著歌聲,眾人將喝得暈暈乎乎的李胤推進了房間。


    房間裏,新娘子的手指不停的攪著衣角,急等著門口,又害怕他進來。


    雖然沒有鳳冠霞帔,綾羅綢緞,隻是些大紅色的粗布衣服。甚至原該有的龍鳳雙燭,也隻是兩隻普通紅蠟取代。但是,戚婉兒感覺自己,便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著同樣感覺的又何止是戚婉兒,剛被推進屋裏,原本醉醺醺的李胤眼睛瞬間明亮了起來。並不是他真心想要裝醉,奈何他等這一天太久,可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李胤緩步走到新娘子跟前,拿起床頭的秤杆輕輕挑開了新娘頭上的紅蓋頭。


    新娘子戚婉兒一臉嬌羞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迴憶從孩童時代一直播放到現在,自己終於嫁給他了,雖然沒能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留給他,但自己可以將餘生的全部都給他。


    李胤同樣是深情的望著戚婉兒,像是望著一件絕世珍寶。不,哪有什麽珍寶能比他的婉姐姐更加珍貴,世間的萬萬千千,也不及婉姐姐的溫柔一笑。


    紅燭熄滅,床帳落了下來。癡情的人兒,終於找到了癡情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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