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六年六月五日,聶士成軍與義和團在紫竹林會師,聶軍在南門安營紮寨。


    這之前駐守在紫竹林的聯軍已被多次擊敗,而西摩爾的援軍仍未到達,聯軍見清軍與義和團人多勢眾,便掛起白旗請求停戰。


    聶士成見狀,召集眾聶軍將士,發言道:“弟兄們,打了有一陣子了,我已跟裕祿總督說過,如今應以外交手段,商議停戰。若再打將下去,洋人援軍一到,就不好辦了。不如早早議和,免得百姓受苦,皇上和太後麵兒上也好看。隻是總督不聽,他隻聽端王和義和團大師兄的話。既如此,我等為將士者,必當服從命令,唯有以一死忠君報國。……”


    眾將聽了,都不免傷感。


    正說間,探馬來報,道說西摩爾的援軍到了。聶士成急點兵將,出寨迎戰,聯軍架好武器,炮火漫天之下,清軍與義和團死傷慘重,還順帶擊殺許多附近的百姓。義和團民見事不諧,大多四散奔逃去了。


    聶士成在寨中望見,發作道:“告訴洋鬼子,我聶士成隨後便到,誓與他決一死戰。”說著,拿起長刀,披掛上馬,一麵道:“小顧,你坐定寨中,莫跟我同去搏命。”


    顧暘道:“顧暘與提督同往。”


    聶士成道:“你若有此心,老夫也無憾矣。”


    顧暘騎了小白馬,正待與聶士成出發時,馬前一個青年將官,跪倒在地,拉住聶士成馬上韁繩,叩頭道:“軍門不能去!”


    聶士成定睛望去,見是步兵管帶宋占彪。


    “小孩子懂得甚麽!”聶士成笑道,接著揚鞭縱馬,宋占彪卻用牙咬住韁繩勸止。


    聶士成聽得寨外炮火聲愈烈,急勒韁繩,拍馬奔出,扯掉了宋占彪兩顆牙,血流滿口。


    顧暘見狀,便要叫醫官來包紮,宋占彪拉住顧暘,含糊道:“這點傷也算得傷麽!”舉手捂住嘴,把落牙往旁邊一甩,拍馬緊追聶士成而去。


    顧暘環顧一圈,見眾將士荷槍持刀,神情肅穆,不覺悲慨,大叫道:“軍門身為大員,為著國家,亦能衝在最前,你我豈能不拚盡全力乎!”


    “殺!殺!殺!”


    眾軍士舉著刀槍,向天大喝,聲如浪潮,雄壯而餘音不絕。


    顧暘叫過自己帶來那隊親兵,下令道:“你們是我帶來的人,今日起,我的人就是軍門的人。你們定當竭盡全力,保護軍門。”


    眾兵應道:“遵命!”


    顧暘喝令將士擂鼓,一眾軍馬隨著聶士成、宋占彪,齊齊殺出。


    聶士成見宋占彪和顧暘都跟著自己上前線,不禁狠狠拍了幾下二人後背,說道:“好,好孩子!”


    顧暘道:“軍門身先士卒,我等豈能落後?”


    聶士成道:“小顧,你如何叫我軍門了?這可是帳下將士對提督的尊稱。”


    顧暘道:“沒錯,顧暘從此便是軍門手下的一小兵了。”


    聶士成聽得,感動萬分,傳令眾兵架起槍炮,轟擊洋軍。顧暘雖主修傳統武術,但在天明寺時也練過槍法,聶士成便給顧暘備了一支購自奧匈帝國的曼利夏步槍。


    雙方交火一番,多有死傷,各自收兵,過晌又打,直戰至黑夜,鬥得滿地狼煙,屍橫遍野,兩邊歇兵迴營,整頓戰場,救治傷員。


    深夜,顧暘從營房去大寨中看望聶士成,見聶士成正在案上秉燭夜讀,眉頭緊鎖。顧暘微微一歎,不願叨擾,轉身便走。


    “是誰?”聶士成的聲音響起。


    顧暘猶豫片刻,還是停步,應道:“軍門,是我。”


    “小顧麽?進來說話。”


    顧暘開門入寨,聶士成教他坐了,隻見聶士成正在讀《孫子兵法》。


    顧暘道:“軍門在看兵法呀。”


    “想再看看古人的智慧,獲取點破敵靈感呀。”聶士成笑道,“隻恨老夫是身處千古轉機之時刻,麵臨前所未有之勁敵,欲求一計而不得呀。”


    顧暘道:“提督莫憂,這些天咱們不是勝了洋鬼子好多次麽。”


    聶士成聽得,嗬嗬一笑,拍拍顧暘肩膀,說道:“小顧啊,比起初時見你,你確是成長了許多。但終究還是少年心性呀!這倒也無可厚非,隻是老夫搞不明白,總督、皇上、太後、滿朝文武,為何被那義和團迷了心竅,一意隻要打仗。你也見過洋兵的強悍,咱們雖勝得他一時,終守不住一世的。”


    顧暘聞言默然。


    聶士成道:“對了,這般晚了,你不安歇,又來寨裏做什麽?”


    “來探望軍門。”顧暘道,“順便向軍門索對紙筆。”


    “怎麽?”聶士成擱下書,取過紙筆來,臉上帶笑,“想小情人了?”


    顧暘臉上一紅,低頭道:“多少讓她放個心。”


    “你們年輕人啊,意趣是多。”聶士成道,“像老夫這把年紀,哪還有心思寫信啊。妻兒在北京,一日馬蹄聲響,便知迴來了,一日馬蹄聲不響,便再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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