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人身形一縱,翻出門去,跳在半空之中,一個筋鬥,雙臂展開,落在原地。


    眾人慌忙跑出堂門,隻見那人轉過身,正是顧暘。


    顧暘微微發笑,兩手一開,墜下兩根箭。


    張德成和曹福田見了,都對望驚詫,趕忙與眾首領跑到顧暘身邊。


    此時那官服打扮的蟒袍客也已奔及,翻身下馬,便朝眾人走來。


    那門旁把守的團民叫道:“壇主,怎麽說?”


    張德成也不迴頭,把掌一舉,那人便不再說話。


    那蟒袍客臉上露笑,抱拳朗聲道:“煩勞各位弟兄姊妹屈尊相迎了。”


    曹福田性子急,便高聲問道:“你是甚麽人?”


    那蟒袍客微微一愣,哈哈大笑道:“這是甚麽話?在下東安倪讚清,曾有書信寄與各位。”


    曹福田哼地一聲道:“依俺看是假的倪讚清罷!”


    蟒袍客道:“足下何出此言?”


    曹福田道:“憑俺手中這把刀!”說著,紅衣一展,掄起背後大刀,向蟒袍客迎頭劈去。


    蟒袍客見狀,也不躲閃,眼看那刀要砍到天靈蓋,曹福田自己倒有些猶疑了。


    這時那蟒袍客飛起手刀,忽地欺至曹福田臂肘,隻一切,曹福田登時手軟筋麻。


    那把大刀離蟒袍客頭頂半寸,則是停在了空中。卻是那蟒袍客用兩根手指拈住了刀刃。


    “好!好手段!”眾首領忍不住叫好。


    曹福田又羞又惱,蟒袍客則雙手把刀奉還,向眾人溫言道:“事出突然,在下險勝一著,還望這位首領莫要介懷。”


    張德成道:“你果真是那倪讚清首領麽?”


    “你不信,倪某人卻帶了眾弟兄來。”蟒袍客把手往遠處一招,塵埃漫處,喊聲大起,數不清多少紅衣之眾正洶湧而來。


    張德成道:“足下為何這身打扮?”


    蟒袍客笑道:“想來是倪某人起事未久,諸位不知,也原未曾與諸位說起。在下曾在光緒十六年考中武進士,在禦前做了幾年藍翎侍衛。戊戌禍起,倪某人深感國事多艱,方才卸任歸鄉。舍下稍有產業,今逢義和團起事,便散盡家財,招兵買馬,乃有今日。”


    眾首領都長舒一口氣。


    顧暘聽得,悄悄凝視著倪讚清,想到此人好好的大內侍衛不做,竟能為著國事毀家紓難,深感非同俗輩,心下讚歎。


    曹福田澀然笑笑道:“原來倪首領頗有家資,又曾做過大官,怪道感覺與俺們不是一類人。”


    倪讚清笑道:“首領所言差矣!如今國難當頭,凡是我華夏兒女,便都是兄弟姊妹。”


    張德成道:“隻是……倪首領既已入了義和團,為何還穿著這身官袍?”


    “嗯,這,哈哈!”倪讚清笑道,“首領有所不知。當今洋人入寇,百姓雖都有動員,朝野中人卻仍是各懷鬼胎。倪某人曾在朝中做官,頗知底細。所以仍著這身官袍,正是為了鼓舞那些做官的,也支持、加入咱們義和團。著甚麽衣裳,那是虛的,打什麽心思,那才是實。”


    “嗯……倪首領說得是。快!快,隻顧著說話。裏麵請。”張德成忙伸手道,邀了倪讚清在先,教劉呈祥與林黑兒在後安頓前來之眾,其餘幾人一道走迴堂去,路上各自通了姓名。


    曹福田叫道:“傳令下去,叫眾弟兄收了兵器,為倪首領接風!”


    “兵器?……”倪讚清一愣,“這是何故?”


    張德成賠笑道:“哈哈,這,呃……”


    顧暘忙道:“張壇主本想令眾弟兄展示武藝,教倪首領一觀,今見首領車馬勞頓,便想著還是先為首領接風洗塵。”


    倪讚清聽得駐足,嗬嗬笑道:“哦……哦,好!好!那倪某人就謝過諸位首領厚誼了。”說著,往前走去。沒走幾步,又停下轉頭笑道:“久聞顧師兄大名,今日一見,端的是聰慧過人。”


    顧暘微微一笑,側頭對張德成道:“張壇主,你們各位先行,顧暘有一事要做,立時便至。”


    張德成道:“顧師兄是貴客,何必客氣?”


    “多謝。”顧暘轉身出了堂門,抬頭望向天邊,日光正濃。他向著半空中拍了拍手,不知何處飛過一隻小白鴿來,落在他的肩頭。


    “去罷。”顧暘歪頭瞧著小白鴿,露出不自禁的微笑。


    小白鴿晃了晃腦袋,咕咕叫了一聲,撲棱棱飛起,向著天邊樹林之間,縱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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