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冷觀已走出一段距離,單裳莊和吉峰禹便握杖持刀,悄聲跟下山去。


    二人一路趟雪,到了山下,先躲在一片枯草叢後,隻見不遠處冷觀正立在那塊數丈之高的巨石旁——那塊參天巨石,便是他們設置的機關。


    巨石前的地上,竟伸著一條細長的腿。月光如水,隻照得肌膚白光熠熠,雪花落在腿上竟難分辨;大腿豐滿充盈,褲子褪在了膝蓋處。那腿上潔淨柔滑,似是女人的腿。


    而女人的另一條腿竟已在巨石之下壓得模糊難辨,上半身則是隱沒在旁邊的一片草叢後,不知容貌。她的整個下半身浸在一大片深紅的血泊之中,且那血跡在雪地中漫流,越來越廣。


    冷觀則是站在一旁,神情慌張,雙手沾滿鮮血,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吉峰禹心想:“好一個冷觀,每日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竟背著弟兄們在此偷腥哩!果然人不可貌相。這等好事,怎地不帶老吉一個?”說著,便要出得草叢去。


    忽然大風方向陡轉,刮過一陣嬰兒的哭聲來,當時驚得吉峰禹邁出的一隻腳停在了空中不動。那聲音顯然是從冷觀那邊傳來,不多時,又夾雜起女子的呻吟。


    “這女子聲音好生耳熟!”吉峰禹心中一震,但轉瞬即被單裳莊拉迴草叢中。吉峰禹驚叫一聲,坐倒在地,好在逆著狂風,且又有一段距離,沒被冷觀發覺。


    “是何情況?”單裳莊用氣聲問他道,“如何又有小孩聲音,又有女的聲音?”


    吉峰禹便把眼前的景象,附在單裳莊耳旁低聲相告。


    單裳莊道:“先莫要出去,且再看看。以我的了解,冷觀這廝,絕非那奸淫婦女之徒。”


    吉峰禹聽得他說什麽“奸淫婦女之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殊不知眼前這位“老莊後人”莊尚隱更是一位奸淫婦女的高手,隻是他已不以為恥,隨口說出,“境界”倒比吉峰禹更高了一層。


    吉峰禹隻得蹲迴原地,瞪著單裳莊的後腦勺,咬著牙握了握刀柄。


    單裳莊忽道:“且莫出去,你聽不見麽?”


    吉峰禹一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握刀柄的聲音被他聽見了,當下哪裏還敢再動半分。


    原來單裳莊自從眼盲之後,慣於聽聲以識人辨路,耳力便愈發卓絕,即使頗為細微之聲也難逃他的“魔耳”,這也是他那“六路八方杖法”的來源。


    二人蹲伏了片刻,卻聽到那女子的呻吟聲愈發響和痛了,跟嬰兒一聲一聲的啼哭交織在這嗚嗚冷風之中,頗為淒厲可怖。


    吉峰禹低著頭,聽著聽著,眼前莫名浮現起那片漁村,和漁村裏的一幕幕……他忽然心念一動。


    “伏蘋師妹……是伏蘋師妹!”吉峰禹突然站起身來,叫道,卻見冷觀正跪在地上,雙手向著那女子腿間撥弄著什麽。


    吉峰禹怒不可遏,不顧單裳莊阻攔,拽起大刀直奔出去。


    冷觀轉頭見到他,不由得一怔,但仍未起身。吉峰禹到了跟前,這才發現冷觀手中正握著一塊布,敷在了那女子兩腿之間,他忙刹住腳步。那布頃刻也浸透了鮮血。


    吉峰禹定睛一看,那女子一條腿被巨石已壓得不成形狀,躺在滿地鮮紅裏。


    她身上穿著件淡黃色襖子,衣服上紅一塊白一塊黃一塊,幾根金釵玉簪插在滿頭雪花之間,兩耳的碧綠環子在晚風中微微搖動。


    她的麵容似乎極為痛楚,但吉峰禹已認出她是伏蘋。


    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但他同時也心生奇怪:“她的腿何時這般白了?”他把目光轉向一邊,隻見伏蘋癱在一旁的胳膊間,正有一個小嬰兒,通體隻有兩尺長,頭上沒有幾根毛,臉上卻生得一對粗濃眉毛,那雙眼睛雖是眯縫著,卻也可見其大。


    那嬰兒似乎剛出生不久,赤著身子,凍得直顫,隻有一小塊布掖在了身旁,看起來跟冷觀方才手中的布料,卻是同樣。那嬰兒正哇哇大哭,隻是一聲弱過一聲了。


    而奄奄一息的伏蘋,此刻正用胳膊的臂彎,緊緊扼著那嬰兒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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