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懷疑,這花必然是進忠送的,進宮四天就認識四天,主打一個不浪費時間


    膳堂裏都在討論今日的飯食,那些掏了錢的,各自端著木托盤。


    一碗飄著香菜沫的蛋花湯,嫩黃與翠綠的碰撞,嫋嫋蒸騰的熱氣,就算不渴的都想喝上一口暖暖胃呢,更何況旁邊還有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飯菜。


    那米飯圓乎乎白嫩嫩,旁邊的蝦是蝦,肉是肉,顏色分明,一盤最多能打四個菜,有的人多買了半個鹹鴨蛋放在托盤裏,看著就更饞人了。


    再一低頭,看見自己用的還是那個青花二大碗。


    飯是雜糧米飯,菜是雪裏紅燉豆腐,和燜蘿卜,雖然一如既往的不要錢,可就是吃出一股苦澀的眼淚味。


    吃完飯,南星迫不及待的跟進忠攀談起來, 不動聲色套他的話。


    在一顆又一顆的奶糖攻勢下,進忠很快淪陷,連進保都顧不上啃饅頭了,一臉我想吃糖的表情,問什麽說什麽半點不含糊。


    礙著人多眼雜不能多聊,但這些已經足夠南星判斷局麵的了,便提出告辭。


    隻是落在身上那道久久不散的目光,還是讓南星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思。


    眼前的進忠聰慧機敏,口齒伶俐,進退有度,嘴甜手穩,精明多思,姿容儀態都是拔尖的,還有著藏不住的年少青澀。


    跟印象裏那個狡猾,善妒又陰鷙的進忠相差甚遠,可能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對異性的向往吧。


    南星想到這撓了撓頭,進忠現在好像才十五歲,而且是虛歲。


    就像自己報的十四歲,實際上還有半個月才過十三歲的生辰,放在現代剛上初一的年紀,竟然就被個毛頭小子給盯上了。


    可是在這裏早婚好像是常態,要是早戀的話......


    他好看歸好看,就是有點矮,比進保矮一頭呢,要不送他盒鈣片?


    “嘖~沒入夏呢,怎麽突然這麽熱,煩死了。”


    “呦~這是走錯門了不是?”


    南星正在寫東西,碰上這推門就進的,嚇的手腕一晃,差點淋噠墨。


    這要是弄髒了,麻煩事且多著呢。


    她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卻藏不住語氣中的冷淡:“您沒走錯,這兒還是您的庫房。”


    “瞧瞧,瑚圖裏姑娘誤會了不是,奴才是說這屋子變化也忒大了。”


    “那您先逛逛,容我把這點寫完再跟您迴話。”


    “不著急不著急,您忙著。”


    上值的第三天,掌事太監到底沒能沉住氣,想看看南星來了以後天天關著門都在忙什麽。


    可一進屋子就傻眼了,原本一排排的架子,現在全換到西邊去了,東邊隻有一排書架和書桌。


    每個架子上都貼著標簽,上頭不光寫著年份和月份,還按金、銀、銅、瓷、玉這些不同材質,將賬本單獨分了類。


    賬本的側邊用毛筆寫著具體日期,一摞一摞的賬本整整齊齊的碼在架子上,橫豎都看不見一絲淩亂,連邊角的翹邊都用熨鬥壓過了,可見用心。


    以後要想查看某一年的舊賬,無需像以前那樣費時費力的去翻,按照標簽指示就能快速找到。


    屋子的四角放置了新的耗子夾,路過的幾個窗戶,都能聞見淡淡的雄黃味,每個架子上掛著一個赭褐色的布包,得湊過去仔細聞,才能聞到淡淡的草藥味。


    怪不得進來這麽半天,也沒聞見以前那股子潮濕的土腥味,跟油墨混在一起,好像地窖發黴了的味道呢。


    古董房的總管樂出牙花子,小聲跟自己徒弟嘀咕:“看見沒,這就是包衣世家出來的姑娘,做事有章法,有辦法,穩妥,利索、靠譜!”


    那小徒弟也不嫉妒,討好的說:“師傅說的是,可要奴才說,您老更厲害~


    您從那麽一大堆名字裏頭,單挑中了這麽位能幹的姑娘,如今看來正應了那句高瞻遠矚,獨具慧眼,徒弟佩服啊!”


    “你小子慣會哄人,得了,等會兒我問問,要是成,你以後就跟著她,不說學會認字,起碼把人家辦事的章法學到個兩三分,你也就能出徒了。”


    “多謝師傅,師傅您放心,奴才永遠記著您的大恩大德!”


    書桌上擺著全套的文房四寶,和一隻淡粉紅釉瓶,這瓶子是皇上前年讓官窯燒製的,庫房裏多的是不稀奇。


    可那裏頭插著一高一矮兩支海棠花。看品種,分明是寧壽宮花園裏才有的西府海棠。


    雖說古董房離那近,可二等宮女的腰牌進不去,所以這花定然是別人送的。


    筆架上掛著一水的紫毫筆,常用的人都知道,這種筆是用東北野山兔項背之毫製成。


    筆尖短小偏硬,全開其鋒,吸墨量大,適合大量書寫。


    尤其適合捧著賬本子到處走的人拿來記賬用,寫的又快又省墨,最關鍵的是,這筆便宜,兩支才抵一支湖筆貴,非經驗豐富者不可知。


    南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要是知道的話,定會說一句:你跟我舅舅是同道中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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