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蕭子焱已出宮了,出宮之前蕭子焱看到了蕭祁禎,二哥準備了一馬車的衣裳和什物,但不見任何金銀財寶。


    “二、二殿下?”蕭子焱習慣於叫“二哥”,但在這月光裏,他忽而改口了。


    還怎麽能叫“二哥”了,他們已雲泥異路了。


    “以後如若還能見麵,依舊叫我二哥,”蕭祁禎上前,攥住了蕭子焱的手,實際上從一開始蕭祁禎和蕭子焱的關係就好過了蕭祁禎和蕭祁煜的關係,“我準備了一些吃穿用度的東西給你,你如若還有需要寫信給我,亦或者托付人給我帶個口信兒,我送了給你。”


    “二哥啊!”這一刻,蕭子焱已徹底崩潰了,嘩啦啦的淚水淅淅瀝瀝的流淌下來,蕭祁禎從未見過蕭子焱落淚。


    “好了,這也沒有什麽不好,你看看老四和老五,我們這幾個誰想要投生在帝王之家,我不過想做個木匠,四弟膽小如鼠,日日提心吊膽,如今聽說外麵稍微有一點大的聲響就能嚇得尿褲子,至於五弟,他飽讀詩書,不過想要做個簡單的讀書人罷了,事情總是兩方麵看的,你如今離了帝王家,對你也是好!”


    “這多年來,我做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誰人都想支配我,別說我們籠絡的那些臣僚和下屬了,他們也想扭曲我們,聯合我們,撥弄我們,如今一切都過去了,你是幸運的。”


    從某個角度去看,蕭子焱的確是幸運的。


    “我到底心不甘情不願。”


    “三弟,你還要和他鬥呢,從小你就和他鬥,如今你已一窮二白,而他就要做天子了,你怎麽能和他繼續鬥,將來你就算是鬥也不會名正言順,你的命捏在他手中啊,弟弟。”蕭祁禎已歎口氣。


    “好,好,我知道了,二哥。”


    “走吧,一路順風。”蕭祁禎看蕭子焱遍體鱗傷,攙了蕭子焱上馬車,這兄弟兩人丟想不到,這竟是他們下半年最後一次見麵了,蕭祁禎的命運也在逐漸的改變。


    蕭祁禎看蕭子焱已走遠了,這才低頭歎口氣。


    馬車漸行漸遠,馬蹄聲已朝著遠處去了。


    今晚,皇宮裏看似平靜,然而實際上也不怎麽平靜,應後來到了乾坤殿寢殿,嘉定皇帝已多年沒有和應後推心置腹聊一聊了,她是第一批次進入皇宮內的人,應後到來已十來個念頭,他們鮮少如夫妻一般的聊。


    如今,應後再一次進入了殿宇,她真是感慨萬端,有說不完的千言萬語。


    “當年,”應後眼神空洞,目光有點難言的寂寥,“就是皇上讓臣妾此刻不該吃的東西,臣妾才不孕不育,從一年前那女人懷孕後,皇上就已知那個人不是臣妾了,對也不對?”應後盯著嘉定皇帝的眼。


    “應兒,此事又何苦較真,一切不都過去了。”


    皇上的語聲很平淡。


    “那麽他呢?他!這些秘密該不該讓他知道呢?皇上,你苦心孤詣安排導演了這一切,都是為他,對嗎?”進入內宮,應後神情有點冷,此刻這句話問出,她多情的眼逐漸變得柔和了一些。


    “他早晚會知道的,也不著急,應兒,多年來我辜負了你,你恨朕嗎?”


    “恨?”影後哦疲倦一笑,“這有什麽好恨的,你是天子,我難道還要求你對我一心一意嗎?我要非母家的勢力皇上能和我成婚嗎?從一開始這就是個萬劫不複的不歸路,我有什麽好恨你的。”


    應後終於活明白了。


    “朕,”嘉定皇帝逐漸起身,看向應後,他的眼神是那種少見的嚴肅和認真,“朕多年來就想將南瞻國、西牛國、北俱國都打下來,但朕現如今已無能為力了,咳咳咳……”


    看皇上如此咳嗽,應後靠近了他,似要拍一拍皇上的後背,但手卻縮了迴來,她沒有說一個字。


    年輕的時候,皇上的確厲害的很,他勵精圖治精力旺盛,創下了東勝國這最大規模的王都,然而皇上一上四十五歲後已開始走下坡路,整個人的命運似下阪走丸。


    如今那些計劃已成了南柯一夢,已再也沒有可能實現了。


    “朕挑選了他,從一而終,”原來嘉定皇帝對蕭子焱的幽閉、冷漠,乃至於忽略等,都源自於內心那正確的蠢蠢欲動的選擇,聽到這裏,應後點了點頭,“朕如今已不成了,以後的路,應兒,是你的,你和他的。”


    縱然應後去年就知道皇上命不久矣了,但此刻被他當頭對麵說出來,應後的心還是劇烈的疼痛了一下,那猝不及防的酸澀好像一根箭一邊進入了鼻孔之中,她掩飾著自己的難受和無能為力,“你放心好了,我們的……我一定會幫助到底,我可不是皇上一般鐵石心腸之人。”


    “應兒,拖累你了,你過來,”嘉定皇帝看向應後,手在顫抖,“你過來讓朕再抱一抱你。”


    盡管應後已靠近了嘉定皇帝,但應後卻冷漠一笑,“當初臣妾是那樣希望您能抱一抱臣妾,但現如今呢?臣妾已對您無感了,皇上,早點兒休息吧。”


    應後從乾坤殿出來了,風一吹,或許是料峭春寒,或許是暓亂的情緒在作祟,應後的淚撲簌簌的砸落了下來。


    今晚的風可真涼。


    從屋子出來後,應後勇往直前,迴到了鳳坤宮,而從那一日後,應後三不五時就召見春璃,也時常見一見蕭祁煜,蕭祁煜總感覺有人在操控自己,從去年到今年,這兩年是他生命裏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時代,他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圖去下令,可以去更改某些錯誤,可以和官員吵鬧等等,但如今似乎一切又要改變了。


    應後宣召蕭祁煜,看似閑聊,但每句話背後卻都別有深意,蕭祁煜一開始還奉詔,後來就找借口理由去推辭,應後也無計可施。


    而另一邊,蕭子焱已和季春熙到了郊外,涼風習習,兩人進入了一個低矮而破爛的庭院,這院落就猶如有那麽一家人逃荒去了,而後丟下了這庭院。


    季春熙向來不會處理事,但這庭院卻是她苦口婆心討價還價采買來的,農村人已不計其數到城市去了,那人也想不到自己這破敗的庭院竟可折變,最終以五十兩銀子成交。


    季春熙得了這屋子後,也不過略看了一眼,此刻兩人進入庭院,蕭子焱看了看中庭的草,裏頭有什麽小動物鳴叫了一聲,閃電一般搖頭晃腦離開了,看那小動物已飛馳遠去,蕭子焱倒嚇到了。


    季春熙卻沒有感覺,之前的她是個膽小如鼠之人,但現如今的她呢?已不可同日而語了,季春璃將他們的行頭和鋪蓋卷兒已丟在了院落裏,找了個破碗打水給蕭子焱喝水。


    這庭院蕭瑟的厲害,唯有一口甜水井是附贈品,好的是這甜水井常年都有水源,且一點枯竭的兆頭都沒有,月光已落在了庭院內,清輝籠罩之下,春璃將一碗水送給了蕭子焱,蕭子焱啜飲一口,意興闌珊。


    “怎麽樣?還好嗎?”季春熙認為這已是自己能為他做的最好的安排了,對一個習慣了金堂玉馬之人來說,這樣的屋子不僅僅是破敗,這簡直是個狗窩啊!但此刻已隻能是如此,他其實一點都不心甘情願,但唯恐黑暗中會有蕭祁煜的人在偷窺他的一舉一動,因此他需將自己的驚喜全盤都表示出來。


    “很好,辛苦你了,你喝水,接下來的事讓我來處理,我來。”蕭子焱看旁邊有鐮刀,握著揮舞起來,他一下接連一下的砍伐麵前淩亂的雜草,那些荒蕪的雜草就好像人暓亂的心思一般,在清理雜草的過程中,他何嚐不是在拔心頭的荊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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