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美本是鄉村裏來的孩子,雖也殺過人,但關於舒爾雅和春璃鬥法一事,她將錚兒過程都盡收眼底,倒是感覺春璃有點用力過猛。畢竟人家還是南瞻國的公主,而今日她身份地位發生了變化後,春璃竟再也不聞不問了。


    那冷宮裏的生活哪裏是人能過的,鬼知道舒爾雅遭遇了什麽。


    “公主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今還請姑娘通傳一聲啊,公主也是年少輕狂年輕氣盛,不然怎麽會做這等事,哎,還請季女官……哦,不不不!還請世子妃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公主的確已痛改前非了。”


    離開之前,舒爾雅已和那嬤嬤說過了,無論用什麽手段,訴苦也好,隻要讓季春璃能來自己身邊一趟就好。


    那遲美本是心軟之人,被這嬤嬤一渲染冷宮裏的情況,倒是對那舒爾雅有了同情之意,表示自己會通傳,卻哪裏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連翹竟準備為難為難自己。


    “去去去,娘娘心情大好,不要在跟前提說此事,讓那舒爾雅自生自滅去,你這麽惻隱之心怎麽不用在其餘事情上?”


    連翹生性涼薄,對失敗者更是一點點好感都沒有,被訓誡後,遲美氣兒不打一處來,再看看春璃,發覺春璃確乎有點不怎麽想理睬自己,隻能黯然神傷離開了。


    “這宮裏,怎麽都這樣啊?”遲美低著頭歎息。


    到門口,和那嬤嬤不期而遇,那嬤嬤老淚縱橫,看遲美一人走了出來,掃視了一下遲美背後,詫然道:“春璃娘娘呢,世子妃娘娘呢?”


    “她不去看她,說讓她自生自滅,我也愛莫能助。”


    “要不,您去看看她,她現如今真的知錯了,不是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那嬤嬤懇摯的視線死死的盯著遲美,遲美指了指自己,“我?我什麽角色什麽嘴臉啊,我還寄人籬下呢,我還是和你們劃清界限的好。”


    她之前進宮,不過是聽了舅舅的話,舅舅想要讓她幫一把蕭祁煜,順便曆練曆練,然而進宮後她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也一點找不到自己的坐標和位置。


    如今這嬤嬤轉而求到自己身上來了,她這才歎口氣。


    “遲姑娘,過去看看吧,老奴也算到了個人過去,您沒有到冷宮去過,那冷宮陰暗潮濕,哎。”那嬤嬤歎口氣。


    遲美一來是好心,二來多少有點好奇,如此一來竟準備聽話過去看看了,遲美跟在嬤嬤背後,兩人一前一後,一會兒就到了冷宮。


    那可真是個慘不忍睹的地方。


    之前遲美已想象過了,知道這冷宮一定很荒僻,但親眼目睹了冷宮的模樣之後,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前院金碧輝煌,建築美林美煥,人間仙境一般。後院呢,這是個朱漆斑駁的屋子,中庭有一棵參天大樹,上麵有不少的烏鴉和鳥雀。


    鳥雀的糞便好像流彈一般打在了地上,院子內氤氳出一種臭烘烘的年久失修的氣息,為屋子門口坐著一個盛裝華服的美婦人。


    舒爾雅還是離開之前的裝扮,但她的神情看起來卻委頓了不少,一雙眼也憔悴極了,眼神似乎正在枯竭的泉水一般,看得人有點難受。


    一股酸澀的涼意掠過心頭,遲美震住了,這一刻竟不知道究竟說什麽好,兩人麵麵相覷,箕踞在屋簷下的舒爾雅揉了一下眼睛,慌張起身。


    “啊,來了,來了,你……”等舒爾雅激動的靠近才發現跟了這嬤嬤到來的竟不是季春璃,而是遲美,她之前見過遲美,如今再看,發覺遲美依舊光鮮亮麗,她也有了帝京人的氣派和風度,整個人看起來翩若驚鴻,暗香浮動。


    不得不說,蕭祁煜對遲美很好,他似乎將遲美看作了最好的妹妹,衣裳都是緙絲的,至於遲美頭頂的珠花,也是價值連城。


    但這小丫頭知道什麽?她隻知道這些是標準配置,在遲美的心目中衡量一個物體的標準並對非是貨幣的價值。


    “遲美?”舒爾雅的表情頓時失落,氣餒的歎口氣。


    “公、公主?”


    遲美幾乎不能將眼前的舒爾雅和之前那個初初一見麵就驚為天人的舒爾雅對號入座了,之前那舒爾雅是個美麗的端莊女子,那雙純澈的眼似乎會說話,而現如今的舒爾雅呢,那雙眼猶如油盡燈枯一般,放射出一種難以理解的困惑之光。


    她玫瑰色的臉頰已變成了薑黃色,嘴唇幹裂,說明攝取到的營養很少,峨眉稀疏,頭發蓬亂,這哪裏還有一點點天潢貴胄的模樣啊。


    “遲美,遲美?”舒爾雅終於反應了過來,她似乎已不想讓遲美離開了,亦或者說她將自己反敗為勝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遲美身上,舒爾雅那冷冰冰的手攥著遲美的手。


    “遲美!遲美啊!”


    “救救我啊,我不想就這麽默默無聞的死在了這裏啊,遲美!”她咳嗽了一聲,抽抽搭搭的說。


    “哎。”


    旁邊的嬤嬤唉聲歎息,竟也淚水漣漣,遲美盯著舒爾雅看了看,心情酸楚,竟有點不知所雲。她任憑那雙冰冷的黏答答的手攥著自己的手,舒爾雅已許久沒有和外界人聊過了,如今握住了遲美的手,將自己一腔的仇怨和委屈都說了出來。


    “遲美,你幫一幫我,幫幫我啊。”遲美畢竟年紀輕輕,看事隻浮光掠影,她並不能通過眼前可憐人看穿她那千變萬化之心,一時之間竟出活動了情緒,一口答應要幫助舒爾雅。


    這兩人本沒有什麽交情,如今似乎因了這事而有了感情。


    舒爾雅這麽一哭,遲美也心如刀絞。


    另一邊,春璃訓話已告一段落,大家萬馬齊喑,都認可春璃的一切安排,讚同春璃,欣賞和擁戴她,春璃累了一程子,有點妊娠反應,早早的休息去了。


    這邊,遲美從外麵急吼吼進來,急三火四就要去找春璃,哪裏知道她才一拍門,綠蘿抱著長劍走向了她。


    “遲姑娘做什麽呢,這裏是天子腳下,皇城裏也有皇城裏的規矩,進門都是如此不禮貌的嗎?”綠蘿雖平日裏看起來和春璃關係僵硬,但她永遠都站在季春璃身旁。


    如今看遲美心急火燎到來,怕驚擾到了春璃,最近幾天世子妃休息的不好,自舒爾雅林落馬後,府上大大的整頓,一時之間什麽事都需料理,著呢可謂百端待舉。


    還好這府上人人還算齊心協力,並沒有出什麽亂子。


    “我要見世子妃。”遲美氣鼓鼓的。


    “什麽事,和我說也一樣。”綠蘿盯著遲美,遲美一怔,喉嚨滑動了一下,她從對方那輕鄙的神態裏已看出什麽。


    為什麽她們人人都口口聲聲可以代表季春璃呢,亦或者說人人對自己都如此漫不經心?就因為她是從鄉下來的嗎?


    “娘娘在休息呢,你這毛丫頭怎麽又來了呢?”旁邊一道氣鼓鼓的聲音介入,遲美側眸一看,果然是不速之客連翹。


    這兩人都可以“全權”的“代表”季春璃,而遲美呢?她似乎高估了自己和春璃的關係,如今遲美被冰冷的拒之門外,旁邊的王振也過來了,大家七嘴八舌湊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在他們看來,舒爾雅是惡貫滿盈之人,如今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真是適得其所了。


    “好了,不要鬧我們娘娘,要咱家說,你以後也不要去冷宮,那不是遲姑娘你該去的地方,娘娘這邊求才若渴,姑娘可不要錯了主意。”王振拈著公鴨嗓挖苦。


    “是啊,自古來沒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姑娘可要明白自己吃穿用度從哪裏來。”連翹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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