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春璃笑:“所謂聞香下馬,這都是做什麽買賣的,我聞一聞竟很有食欲呢。”


    春璃總感覺這香味是似曾相識的,但卻不知那確乎是什麽香味,抽了抽鼻嗅了嗅。旁邊的綠蘿道:“似乎是糟鴨。”


    “那停車買一份。”之前春璃窮困潦倒,最艱難的時候都是啃饅頭過來的,她和其餘的官家小姐不同,人家身旁還有個通病甘共苦的小梅香。


    但季春璃太獨立了,以至於在府上那幾年,春璃勸阻了爹爹給自己安排的侍女,在季春璃的認知裏,三個女人一台戲。如若沒有侍女還好,有侍女就更糟糕了,那各種亂七八糟的事鉚合起來,真讓人不可思議。


    此刻停了馬車在附近,春璃讓綠蘿買糟鴨去了,那恍恍惚惚的縹緲香味頓時讓春璃想到了什麽,她忽然觸類旁通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這糟鴨是娘親多年前喜歡吃的一個零嘴呢,隻可惜現如今娘親也不知究竟怎麽樣了,她竟沒有時間去看看娘親。


    春璃就如此作想,想著想著竟給自己扣上了一頂不孝女的帽子。


    她似乎是個喜歡兜攬一切罪過和責任的人,而對自己做過的那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春璃卻早一筆勾銷了。


    她似乎已忘記了正是因了自己,家族的血脈才得以安康的延續,而娘親才會從嶺南神不知鬼不覺的迴來。


    春璃深吸一口氣,手輕輕撫摸著板壁,大概是之前比較忙碌,她總也沒有時間去思念一個人,而現如今一切都過去了,春璃竟是前所未有的思念娘親和姐姐。


    娘親向來沒有主心骨,是個隨波逐流的小女人,她的生活需要身邊人打理好一切。


    而姐姐呢?姐姐拈輕怕重,什麽事情都不會做,這也就罷了,還膽小如鼠,或許季春熙完美的繼承了娘親性格上的弱點吧。


    而季春璃就完全不同了,她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說什麽事情都任勞任怨,且還要將一切都做到盡善盡美。


    這就是季春璃,獨一無二的季春璃。


    就在春璃胡思亂想的時候,車簾忽被人掀開了。


    “怎麽冒冒失失的?”春璃聽那聲音不對勁,轉眸去看,結果迴過頭的一刹那之間就嗅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那可不是綠蘿,而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他的左臂和手腕都受傷了,傷口都沒有包裹好,有絲絲縷縷的紅色從紗布上滲透了出來,看來如此驚心動魄。


    但那人的右手卻很健康,他將一把刀橫亙在了季春璃的咽喉上,道一聲“有人在追我,無意冒犯”幾個字,而後進入了馬車。


    “你這是求我還是威脅我呢?”春璃盯著那年輕人看了看,發覺那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子,他的眉毛是英武劍眉,很濃很黑,那眉下是一雙敏銳而機警的眼睛,此刻那雙眼**出一種複雜的光。


    他的唇在顫抖,而未嚐纏繞完畢的紗布證明他的確在被什麽人追殺,在季春璃的判斷裏,這人一定嚇壞了!


    “看我的手。”季春璃提醒。


    那男子低眸,忽然看到季春璃手中多了一枚銀針,而那銀針的針尖是黑色的,至少能說明針尖淬毒過了。


    “你!”那男子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本是進來威脅季春璃的,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季春璃給反客為主了。


    “你好人還是壞人呢,不要亂動,我這個毒藥連自己個兒都沒有解藥呢。”季春璃的聲音很冷,但很靜。


    她似乎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已數不勝數了,語氣一點波瀾起伏都沒有,那男子隻能將匕首拿走:“姑娘和我無冤無仇,我葉海勇也不會欺騙姑娘,我妹妹被人殺了,我目前在調查這事,後來找到了兇手。”


    葉海勇咬著牙齒。


    “再後來呢?”季春璃相信,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也明白之所以此人會被追殺完全因了替妹妹複仇。


    果真來了,那人沉默了片刻,眼瞳裏燃燒了陰鬱的光火,怒衝衝道:“後來?我將那人抓住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將他帶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我就用這把刀一點一點的割破了他的皮膚,然後在裏麵放了鹽巴和豆子,三天!哈哈哈,三天啊!三天後那鹽巴和豆子發芽了,然後那人硬生生疼死了。”


    春璃的確想不到,這人一臉光明磊落的豪氣,竟是這樣心狠手辣,“你沒有殺了那人的家裏人?”


    “和他家裏人有什麽關係?他玷汙了我妹妹,我妹妹也死的很慘烈,一個女孩兒最重要的就是清譽啊,我妹妹投河自盡了。我自然要讓他品嚐到人世間最注滿心刺骨的疼,不是嗎?”


    殘忍是的確殘忍了點兒,但春璃竟欽佩這人。


    “後來,他們家裏人報官了,皂隸在追你?”一開始此人誤打誤撞進入季春璃的馬車,春璃還以為這是個壞人,但此刻這麽一看,這人竟是個好人。


    她決定放過他,並且盡可能幫助她度過一劫。


    “是!”那人看季春璃將銀針撤走了,準備離開,但季春璃卻掀開車簾看了看,大概二十米外一群人握著燈籠到了,看那群人的結束和模樣兒似乎也不是官府的人。


    他們穿著深黑色的衣裳,倒好像是一群家奴,每個人家奴的腰肢上捆了一根深紅色的飄帶,這一群紅帶子已追了過來,那男子縱身一躍準備離開。


    “姑娘,等會兒就說我沒有來過,免得拖累了你。”想不到那漢子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君子,春璃聽到這裏噗哧一聲笑了,一把抓住了葉海勇的後背。


    葉海勇吃驚,想不到這小丫頭竟如此力大無窮,真海水不可鬥量,人不可貌相。


    他隻感覺自己被丟到了馬車裏,而後那姑娘用毛毯蓋住了他,他什麽都不能看到了,那姑娘抖了一下皓腕,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撲麵而來。


    葉海勇心跳如擂鼓,他不知究竟這姑娘是好人還是壞人,也不敢想等會兒會發生什麽,他一把握住了匕首,做好了隨時偷襲和進攻的準備。


    春璃卻冷靜道:“不要亂動,那群人眼睛可好極了。”


    春璃手腕上帶著的是一個會散發出艾草香味的鈴鐺,這鈴鐺裏有草藥,同驅蚊草和艾草做了藥丸子,一搖晃不但可驅趕蛇蟲鼠蟻,且還是改變氣味最好的東西。


    很快那群皂隸就靠近了。


    他們到處找了找,隨後靠近了馬車,打頭的男子老實不客氣的掀開了車簾,咋咋唿唿道:“臭丫頭,有沒有看到個胳膊受傷的男人?那男人……”那人將葉海勇的模樣描述給了春璃,春璃認真的聽,最終點點頭。


    “在那邊去了,那人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衣裳對不對,看起來大概有十八九歲,很是年輕嗎?”


    那人一聽連連點頭,春璃指了個錯誤的方向,那一群人離開了。


    看那一群人遠離,綠蘿也到了,將糟鴨給了春璃,自己還在吃鴨爪爪,“怎麽一迴事,你認識他們?你和他們聊什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綠蘿這哪裏是和主兒說話的口吻,分明是字字句句都在責備了。


    春璃笑了笑,不說話。


    “啊!季春璃,你!這怎麽一迴事啊?”綠蘿想不到馬車裏會多一個男子。


    要說綠蘿,實際上她也是武功很不錯的殺手,但剛剛給春璃用了驅蚊草改變了馬車內的氣息,因此她遲鈍了,並不能嗅到究竟馬車內有什麽。


    此刻,綠蘿看到了葉海勇,春璃笑了笑:“我們帶他迴宮去,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此刻需要我們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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