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醫公子離開到現在,算下來,已是有十多日了。芝兒都快將那些銀兩花完了,總算是等到謝晏辭醒了。


    “嘶——”


    芝兒將謝晏辭扶起來坐著,一不小心扯到了他胸口的傷,疼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你是何人?”


    待坐好之後,芝兒給他倒了杯水來,謝晏辭隻是拿在手裏,而後眼帶審視的問道。


    芝兒將這一路的事宜都說了一遍,連帶著紅玉,還有那座橋,什麽都給交代了。


    謝晏辭聽罷默了良久,待迴了神,也是看著芝兒,久久不語。


    “……”


    “公子……”芝兒站在一邊,喚道。


    她有些戰戰兢兢的,或是這一路走來被摧殘的了,也或是謝晏辭目光太過駭人,實在是讓人不敢靠近。


    謝晏辭聽到她說話,才斂了眸子,說道:“是你救的我,等過段時日我病好了,自會相報。”


    “不,不著急……”芝兒扣著手,低下頭去。


    這些時日她都不知道餓了,整日裏肚子疼的打滾,哪裏還能撐到他病好起來?眼下這人醒了,她也算是解脫了,如此一來,她若是死去了,應該不會被夫人日日纏著了吧?


    “公子。”芝兒神思一轉,陡然想起一事,趕忙道,“你我二人過了那橋之後,便沒了一個銅板,我想著得讓你活下去,便將你身上帶著的瑪瑙串賣了出去,不過我賣它的錢都花在你身上了,我一點兒都沒占用。”


    她這麽說了,謝晏辭趕忙朝身上摸去,可找遍了胸口闊袖,都沒能摸到額外的東西。


    “簪子呢?”謝晏辭最先問道。


    緊接著的便是:“還有荷包,荷包呢?”


    芝兒聽他這麽問,才想起來自己手裏還握著幾樣東西,趕緊給拿了出來,交到了他手裏:“原本是想將這簪子也賣掉了,但是人家說不值錢,不收。”


    “荷包香囊就都在這裏了,我同夫人是在河邊發現的你,這些東西都泡的不成樣子了,想來也不能用了。”


    謝晏辭接過了簪子,確定了是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支,便萬分寶貝的揣進了懷裏,貼著胸口放著。


    而那些個沾泥帶土的飾物,他在裏麵翻找個遍,都沒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是這些。”他搖著頭道,肉眼可見的失魂落魄。


    “是一個很素的香囊,裏麵隻裝了塊兒布料,也不值錢,想來也沒人會收。”


    芝兒想了想,並不記得有此物。


    謝晏辭看著她,想再確定一番,見她神情不似作假,也沒說些什麽,隻是眸色黯然了下來。


    “……罷了。”他道。


    自戰場上跌進河裏,還能活下來已經是他命大,怎能還指望著那個荷包還在呢?


    怕是早已被水衝走了。


    “等我好了,會將你送迴去,到時候,代我向你們夫人問好。”


    謝晏辭現下虛弱的很,精神也不濟,說不了兩句話便暈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臨睡前,他是這麽對芝兒說的。


    芝兒應了,還說待會兒會整些吃食來,到時候再喊他。


    話是這麽說,可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是芝兒能迴去,她也見不到她家夫人了。


    ……


    三日後。


    謝晏辭眼瞅著是要好了,可臨了又起了熱,燙的厲害。


    芝兒又請了郎中來,了郎中看了還是那套說辭。


    “早日準備後事吧。”


    一句話說的芝兒又想哭。


    謝晏辭迷迷糊糊的醒來,看著郎中離開的背影,說道:“若我活不長了,你便直接走吧,去西楚,那裏有人在找我,他們會善待你。”


    芝兒哭著去數銀子,盤算著自己還能再請來幾個郎中,再給謝晏辭買幾次藥。


    “公子!”


    她撲到榻前,抱著懷裏的銀兩道:“你知道這銀子是誰給的嗎?是烏枝的神醫,我一直在找他,他一定可以救你。”


    “公子,你在這裏等我,我這就去找,這就去找……”


    三更半夜,關門落鎖,她能上哪兒找去?


    謝晏辭想要攔他她,可他連手都抬不起來,又怎能攔得住?


    芝兒哭著跑上街,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兒,反正就是邊跑邊哭,邊哭邊喊。


    “誰來救救我,老天啊,誰來救救我!”


    “這哪裏是什麽人間,這就是地獄啊,這是地獄!”


    她當真是絕望,她甚至要恨那位神醫公子了,作何要幫她?作何幫了她卻又撒手而去?


    她靠著處牆角蹲下,在夜裏嗚咽不停。


    翌日。


    芝兒在外麵待了一整整夜,醒來時發現自己是睡在了學堂門口,她是被那些孩童給吵醒的。


    東裏大儒的學堂學子不多,但一個個在烏枝都是非富即貴,有十多歲的少年郎,也有五六歲的孩童。


    熙熙在裏麵算是最小的,東裏先生不說是偏心他,但多少是照顧著的。


    “給夫子請安。”


    學堂之外,驟然的一道稚嫩的聲音,牽起了芝兒的心緒。


    她躲在一邊看著,先是看到了個奶娃娃,蹦蹦跳跳的從馬車上下來,緊接著的便是個鶴立雞群的身形。


    “東裏先生。”


    “臣公子。”


    姬玉軒同大儒相互行禮,熙熙在一邊看著,笑意盈盈。


    “老夫今日來遲了,臣公子見笑。”東裏先生道。


    “先生謙遜,今日並非是您來遲了,而是熙熙多日未來學堂,今日興奮的緊,起得早了些。”姬玉軒笑道。


    往日裏,熙熙都是個賴床不起的,故而每次來學堂時夫子都已經在授課了,今日能在門口撞見,還真是頭一次。


    “熙熙便交給夫子了,等散學了,晚輩再來接他。”


    將孩子送來學堂時,姬玉軒是親自登過東裏先生的府邸的,他二人下棋論道了好一番,他才將孩子送來。


    於學術上,姬玉軒自知比不得東裏先生,從那之後,他便在東裏先生跟前自稱晚輩了。


    待將孩子送進去,姬玉軒沒著急走,複又看了兩眼才登上馬車。


    “神醫公子!”


    還沒等他挑開簾子坐進去,便聽到背後有人喚他,此一聲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總歸是嘔啞嘲哳,好聽不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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